合师傅和师姐做些杂活,更多的时候是帮着做家务,买菜烧饭带小孩。裁布料打版这些活儿是轮不到小学徒的,那时候还挺贵重的缝纫机自然碰都不让碰,师父偶尔教你几下捏布头的手艺就算是传授了,当然这里面也有考较的意思。而做得最多也最熟练的,就是缝纽扣了。
于建国记得,那年头的纽扣样式比现在丰富多了,各种材料和花式,看都看不过来。有时候客人来订做衣服,服装款式还没讲,先挑纽扣。
于建国就是纽扣缝得漂亮,后来才从学徒熬出来的,不过那时候,他对裁缝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跟着一个常来定衣服的材料商做起了五金生意。
监狱里的纽扣很单一,当然是为了方便统一的标准化管理,毕竟大家都不是专业干这个的。这样的活儿对于建国来说就太简单了,闭着眼睛都能缝个不离十。他缝着缝着就不觉怀念起过去,怀念起那间小小的裁缝铺,怀念起那些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花式纽扣来。
“于建国!”
管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于建国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刚才穿针眼慢了,或者脑子开小差被发现了,本能地挺直身体回应了一句“报告政府”,然后目光呆滞的等着训示。
管教点了点头“有人来看你,请你吃亲情餐。”
“亲情餐?”
于建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无亲无故,也不是第一次入狱了,前一次好歹还有个后生晚辈赵鹏程来看过他,这次连赵鹏程也进去了,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谁还会来看他?
他从来没吃过亲情餐,只听说“亲情餐”价格不菲,不但可以在非探视时间和服刑人员见面,还能在特殊监室里一起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餐,而不用隔着那层该死的玻璃喊话。
于建国实在想不出谁会请他吃亲情餐,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里面怎么闻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不过能有什么阴谋,谋到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劳改犯头上呢?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想在再坏也不会比现在的境遇更坏了。
在其他狱友羡慕的眼光中,于建国跟着另一个来接他的狱警走了。
他走进了那间神秘的会餐“包厢”,长方形的餐桌上放着几个荤素搭配的小菜,还有一瓶已经开了盖的二锅头。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头发乱糟糟的,像被鸡爪子挠过一样;一件洗得发白的灰风衣,看样子比他们的囚服还旧些;桌子底下看过去,可以看见他翘着二郎腿,脚上穿着一双趿拉板。
当于建国走近的时候,那人朝他笑了笑,桌子下面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发出踢踏一声响。不知道为什么,这踢踏的响声像一把无形的锤子一样,在他的胸口重重的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