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大喝了一声。
抬眼就见一小女孩十分窘然的立在街道上望着他看,嘴上嘟嚷着似在说对不起。
王六郎自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便刷地一下拉下车帘。
“你干什么?谁让你把车帘打开的,不知道这东西会砸死人的吗?”
他指着谢陵手中的桃子没好气的说道,说着,就要去夺谢陵手中的桃子,不料却让谢陵闪身躲开了。
“倾倒建康的王六郎君,请注意你的风度。”谢陵说道。
王六郎再次被噎得无语。
马车很快便过朱雀桥,驶向秦淮河南岸,那里便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了三百年的家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看到屋宇连绵、鳞次栉比的乌衣巷笼罩在橘黄色的夕阳照射下,其间丝竹管乐声泠泠淌出,随着秦淮河中潺潺流水流逝,谢陵走下马车,望着不远处的红墙绿瓦、藻井锁窗,不由得又怔起神来。
“后面呢?就这两句,后面没有了?”王六郎走过来打趣道,“你小子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挺爱说话的,在学堂里辨得那夫子连喝了八杯水还不解渴,十几个学生都不是你对手,怎么今日看起来呆愣愣的,是不是这五年来跟葛师学道,道没学到什么,倒把人给学傻了。”
“别胡说,我倒觉得刚才五弟的这句诗挺好的,虽时下流行的是五言宫体诗,可五弟的这七言念起来却是朗朗上口,朱雀桥对乌衣巷,花草对夕阳,意境深远,相得益彰,只是为何为兄听起来不觉有沧然之感。
阿陵,可是这些年跟葛师学道,有了何感触?”谢禧问道。
谢陵便答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王谢两家,代代以玄风入仕,一生信庄老,齐生死,等祸福,真的便是对的吗?
泆泆白云,顺风而回。渊渊绿水,盈坎而颓。白云流水也会因时起落,因势高低,何况人呢?”
说罢,她又看向谢禧和王六郎,“我们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可他人却笑我们王谢两大族只守着枯骨为美,不思进取,你们觉得呢?”
谢禧与王六郎的脸色便是一怔。
“五弟,你在胡说些什么!别人说什么,关我们何事?”另两名谢氏子弟不禁喝道。
“不,我倒觉得阿陵所言,甚是有理,值得我们去反思。”
突地一道女子清悦的声线传来。
谢陵寻声而望,就见一身着广袖绣花曲裾深衣的少女正脚步匆匆的向这边行来,少女不过十五岁,却生得身姿袅娜而高挑,乌发蝉鬓,云髻雾鬟,媚眉青黛,明眸流盼,这般容色便是她见了都有一刻的眩目失神。
这便是她的长姐谢含蕴,前世长姐十三岁时便在建康流传出了美名,多少名门子弟想聘其为家妇,然而长姐生性高傲,一心只想嫁入萧氏皇族,为谢家提升朝堂上的政冶地位,未料阿姐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落得那般结局。
“阿陵,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阿姐心中好生害怕,生怕你……”
谢含蕴走过来便将谢陵抱进了怀中,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父亲逝去,她将她搂进怀里狠狠的哭了一回,之后便告诉她“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哭泣,以后我们必须将这软弱藏起来,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阿陵,你可记住了?”
“你以后不再是谢家女儿,而是谢家嫡长子,你不能软弱,不能懈怠,不能不争气,
身为谢家嫡长子,你就一定要肩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耳畔是少女在她耳边的淳淳教导,原以为已经远去了,如今又重现到了眼前。
谢陵不禁也伸出手来,紧紧的抱住了谢含蕴,以哽咽了许久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阿姐,我记住了,今世今世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绝不会了。
那些企图伤害你的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