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圆桌是两层的。上面一层放饭菜果蔬,下面一层做了个暗扣,展开后可以拉出一个平台,放上几只茶盏,盛着饭后漱口的清茶。
如今上面一层的饭菜凉了,下面的茶盏里乘着的清茶也凉了。
寻常的宫婢和内侍不敢催促,只有曲芳过来看了两次。用手掀开饭菜上面的花瓷小盖,触摸碗碟外沿,发现凉了便让人去做新的。
可新的放上来,也凉了。
“师傅,”张银宝在殿外踮着脚看向这边,踱着步子走过来,小声道“师傅您就别忙活了,太子妃那里,也什么饭菜都没有动,直接说今晚不吃了。”
曲芳蹙眉,把张银宝扯到一边,几分不满道“太子和太子妃今日受了惊吓,怎么能断食呢。且太子今日行针还失了不少血,这么饿着如何是好。”
说完这话叹了口气“是师傅我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有发现咱们东宫藏着个奸细,且这奸细是……”
他说到这里重重顿足,一瞬间似乎老了好几岁。
张银宝忙去给他取了茶水奉上,让他润润嗓子。
“太子拿了之前从彭谏那里搜到的魏槐林写的书信,坐在灯下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我瞧着,再这么看下去,眼睛非花了不可。”曲芳说到此处,又缓缓摇了摇头。
“师傅,”张银宝把手拢在嘴边,小声道“有一件事徒弟不明白,崔小姐若因此信而死,太子自然自责伤心。可是徒弟我的小主子,是生的什么气呢。”
他说完下意识往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微微吃惊,忙站直了身子。
太子妃苏蔷正从侧殿走过来,虽然面上仍有不快,然而看走路的姿态,已然轻松不少。
曲芳也往苏蔷那边看过来。
这下好了,有太子妃劝劝,太子该能想开了。
……
“换热的来吧。”苏蔷站在寝殿吩咐了一声伺候用饭的宫婢,便径直朝室内走去。眼见太子那盯着书信的鬼样子,心里就来气。
“怎么着?”她伸手把那信扯过来,抬眼看了看,面上也是一惊。
这就是当时魏槐林收的信了,却不知道李琮怎么弄了过来。
估么着李琮此时正恼着继后借刀杀人呢。
“太子要绝食死掉,然后成全恶人吗?”她说着把那信叠起来,随意丢在桌面上。
李琮这才抬眼看她,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几分凝滞,缓了缓才道“怨不得你以为是我杀了她,原来许多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她,崔晚歌吗?
李琮郁闷得连“本宫”都换成了“我”。
苏蔷心里觉得好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缓缓道“起码我杀魏槐林时,魏大将军信誓旦旦,说是你让他杀的。”
这话更让李琮气闷,他站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踱了几步,眼睛盯着那信,半晌才似想起了什么,看向苏蔷道“所以你杀魏槐林,是为崔小姐报仇。”
“没有留给你亲自杀,对不住啦。”她狡黠地笑了笑,神情轻松地依着椅子坐了。
姿态全无,像散架了一样。
“是因为苏小姐你嫉恶如仇吗?”李琮问道。
“差不多吧,”苏蔷笑起来“怎么太子你不去找继后算账,要掰扯我到什么时候?”
苏蔷有心看看太子会怎么做。
李琮看着她,目光深深,似乎在深蓝的湖水下藏着什么东西,他轻声道“不是掰扯你,是本宫想谢谢你。”
他第一次说谢,神情里有些不自在,但能看出诚意满满。
“好呀,”她更笑起来“魏槐林,三千两银子,如何。”
“很便宜。”李琮说着,神情终于缓和稍许。
哎呀要少了。
苏蔷在心里后悔地叹息了一声。
算了,本来就是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