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吉踏进内殿,董妃方从琴案后盈盈起身下拜。李昌吉忙大步走近亲手扶起董妃,口中笑道“音娘今日倒有兴致抚琴,想是身子大好了?高句丽上月进贡的那批红参不错,回头我命人选最好的送来给你补养补养。”
董妃眉目不动,淡声道“谢陛下赏赐。”声音婉转却毫无温度。
“这‘通幽’,音娘弹着可还行?”李昌吉在董妃面前早习惯了没话找话,随手拨了下案上那张古琴的弦,又挽着董妃的手走到榻上坐下。
“甚好,其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不愧为雷大师的心血之作。”董妃性子娴淡,珠宝华服一概不放在心上,独爱音律,且极擅抚琴,李昌吉多年来四处搜罗了不少名琴隔三差五送入含元殿。
也只有谈及音律、乐器,董妃才肯多说几个字。李昌吉含笑望着董妃毫无岁月痕迹的娇容“再了不得的名琴,也要遇到真正懂它之人,才能成为神器。我的音娘,是上天注定的‘通幽’之主!”
董妃淡淡抬起晶莹剔透的眸子,只一眼,便看出李昌吉眼底依旧汹涌的怒气。嗓音清凉如水“我为陛下弹奏一曲,可好?”
李昌吉迷恋董妃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无与伦比的聪慧,总是能在极的时间内看出他的心情好坏,然后不动声色地加以疏导。
轻快灵动的乐曲在董妃柔嫩修长的指尖下淙淙流淌,李昌吉歪靠在凭几上,专注地望着那张自己百看不厌的脸,眼底的冰寒冷酷极速融化,化作无法言喻的深情和迷恋。
董妃就是摆在李昌吉面前最诱人的一杯醇酒,就算明知会令自己沉醉迷乱,李昌吉还是会一次次忍不住一饮而尽。
一曲弹罢,余音袅袅。董妃纤长柔美的十指轻按在琴弦上,眼睫低垂。李昌吉起身走过来,双手将董妃拉起拢在怀中,哈哈大笑“香花赠美人,宝马配英雄,天人、宝琴、妙曲相得益彰,我可是有福了!”
温香软玉满怀,李昌吉心情暂时纾解。叹了口气,李昌吉拇指轻轻摩挲董妃如玉光滑微凉的脸颊“若是汝安也能如我的音娘一般懂事,该有多好。”
董妃不关心朝政,从不提及,反倒是李昌吉有时忍不住将一些好事坏事拿出来说一说,不过都是他说,董妃静听,几乎从不接口。
李昌吉自顾自说了下去“自驸马意外离世后,汝安的性子便越发乖张。刚开始我怜惜她年轻丧夫,无论她如何胡闹荒唐,都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去了。可是如今的她更加变本加厉、无法无天,连我这个皇帝、兄长的话都不听了。她以为自己勾结官府、买凶杀人的勾当能瞒天过海?简直愚不可及!你没见方才朝堂之上那些人的眼色,我的颜面都被汝安丢尽了!能立在金殿上的,那个不是老奸巨猾的,可他们一边高呼‘陛下英明’,一边都在偷偷地看我兄妹的笑话!可我这个皇帝,既不能惩治这些臣子,又无力约束一母同胞的妹妹,还要为她的蠢行装聋作哑!音娘,你说,我这天子当得有何意味?”
董妃对李昌吉实在生不出同情来,她侧头示意一旁的宫婢上前,与自己一同将熹宗扶到寝殿卧榻上躺下。拿起案上的扇子,坐在榻边默默给李昌吉扇着。
李昌吉只觉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阖上眼,伸出一只手将董妃空着的那只柔荑紧紧握在手心,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董妃又坐了片刻,直到确定榻上之人睡沉了,方才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扬手叫过一个宫婢接替自己继续打扇。
翠姑姑轻手轻脚上前,一语不发扶着董妃走出寝殿。董妃在抄手游廊上怔立了许久,盈盈美眸一直盯着一池簇簇拥拥的深碧色、如伞盖般的莲叶出神。翠姑姑在董妃还是西凉王后时便贴身服侍,对她的心事和性子极为了解,是董妃在这深宫之中唯一完全信任之人。见董妃这般神情,已知原由,很是心疼她,踏前一步柔声劝道“贵妃,六郎是极有本领之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