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李梧所言,第二日便有些官员上疏建言熹宗御驾亲征回纥,各部、司都有,理由不外是荣成公主本为大虞皇室身份最为尊贵之公主,回纥人坚持求娶,圣人以大局为重,方才忍痛割爱。我朝公主奉旨和亲,本为结两国秦晋之好。公主因丧母之痛心神失常,本为人之常情,回纥可汗性命无虞却滥杀上使,实乃罪不容恕,冒犯天颜云云。
李昌吉看得额角暴起青筋——的确,他的感觉就是如此,耻辱多过愤怒!一群漠北野人,也敢如此羞辱自己、不将自己的恩惠放在眼里!
血液里那股暴戾的杀意亟欲找到宣泄的出口,亲征,是洗刷耻辱的最好方式。血债血偿,这才是他们李家男子的本性。
第三日,李昌吉率韩集、董万启、李怀中、尹懋叔、方定南、王勤瀚、董晖等二十几员大将、十万大军从京城出发,浩浩荡荡亲征回纥,李梧、易深等人随军出征。命陇右、河西、朔方三镇各派二万人马即日启程北上,日夜行军火速奔赴漠北与皇帝大军会合。
自李梧走后,卫王府便开始整日大门紧闭,府中每日出入的只有外出采买的下人,就算有拜帖送来,或者收到宴会的请柬,卫王和王妃也都是一概谢绝。
李宗勉和卢氏从不过问李梧院中之事,全由阿蔓一人做主打理,卢氏也只是常常派人过来询问是否有短缺,或者告诉阿蔓如果烦闷可以随时去她那边坐。阿蔓都一一谢了,亲自去卢氏那里禀明“星辉”院中现今人手如何安排、值夜、厨房诸事如何进行等等,卢氏只是笑着赞许,并再次明言“六郎院中一切都由阿蔓做主,所有人都听阿蔓之命行事”,众仆婢哪有不明白的,于是待阿蔓在以往的艳羡讨好之上又多了几分尊敬。
阿蔓学着卫王夫妇的做法,整日待在“星辉”院中,从不各处串门,就是王妃那里,如果不是卢氏派人来叫,她也从不主动过去,过去了也都是恭恭谨谨地问什么答什么,从不多言。卢氏将一切看在眼中,暗自点头,反倒因此更加看重她,觉得这小小女子虽来自乡野,却见识不凡,聪慧通透,进退有度,一言一行分寸都能拿捏得极为妥当,怪不得李梧那般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人中龙凤都对这丫头如此沉迷。
卫王自有办法及时得知前方战事进展。
元庆十九年三月二十一日,大虞兵分两路讨伐回纥——李昌吉坚决不肯用“抵御”这类字眼。李昌吉自率中路军,又命董晖、易深为先锋,率一万精骑昼夜疾行,先于大军五日抵达甘家口,正遇回纥主力猛攻这座边关要塞,瀚海、燕然两军奋力抵抗,两方战得正酣,董、易各率五千人马从回纥人侧后两翼冲出,喊声如雷,左冲右突,将回纥阵脚打乱,对方不知大虞援军人数多寡,慌忙鸣金收兵。
又过了五日,熹宗率其余九万大军方才抵达。李昌吉在帅帐坐定,听韩海军大总管来遇和禀报敌情和开战以来的战况,这才知晓这次裴力皮罗可汗集合了回纥九部的主力人马,号称二十万,裴力皮罗亲自统帅,将甘家口围得水泄不通。
不管是突厥还是回纥,番邦作战基本都不讲究排兵布阵,全靠兵强马壮横冲直撞,打得赢就高歌猛进,吃了亏便喘口气再卷土重来,总之不把他打痛、打服,他就总会找机会撩拨、挑衅。
裴力皮罗虽是回纥九部公认的“百年来最英明神武大汗”,但实际上也是承袭了回纥人一贯的粗莽、简单。此次裴力皮罗信心满满,因为自己手中铁骑虽不足二十万,但十四、五万还是有的,又素知大虞兵士多是步兵,骑兵少之又少——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而且甘家口守军人数最多一万,就算附近的瀚海、燕然两军驰援,也不过四、五万人左右,只要能打开甘家口这一大虞的门户,那么接下来长驱直入、轻取京城不止裴力皮罗,他手下将领几乎都是同样想法,而且人人奋勇争先,唯恐头功落到别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