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安过年的时候,已经从城里回来了,干了一冬天的苦力。脸都是皴的,手上经常搬砖弄的茧子又黑又厚。
这个壮实的汉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陆仁炳这里提还钱的事。孙家一家人真的是相当厚道。当初箍窑总共花费了四千多块。剩余的钱,在箍完窑之后没几天,孙玉厚就带着钱,和孙少平一起来到罐子村,还给了陆仁炳。
陆仁炳好说歹说,人家愣是要还,说是欠得太多,心里不踏实。
孙少安,这也是挣了点钱就要来还账。陆仁炳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但是孙少安跟他老爹一个脾气,陆仁炳只好收下借给少安的两千块,还了他欠条。
陆仁炳让孙兰花摆上了酒菜,跟少安聊起来,还了债的孙少安也是一身轻松。这一冬天,他吃了不少苦。住在一个废弃漏风的窑洞里,吃别人扔的剩菜叶子。
在县里中学读书的妹妹,兰香也经常去给他做点饭。陆仁炳有一次去县城,特意去看望他,那个苦,陆仁炳就真的是不敢想。
陆仁炳明明给了他富余的钱,这人愣是不舍得多花一分。陆仁炳也想让他去他在城里的那个院子,跟着少平一块住。
可这一根筋就是不愿意去,说是自己干了一整天活脏兮兮的,而且干活没早晚,打扰老太太休息,也影响少平复习功课。再说了这个破窑,离干活的中学近便,可以多干几趟。
反正陆仁炳是吃不了那个苦,不管是原身二流子,还是他的本体。即使他是武林高手,修仙真人,也不愿尝那份苦楚。累的不是身体,是心。
也是从那时起,陆仁炳才又回忆起,当初为什么看到原著的时候,会感动的热泪盈眶。那是对孙家兄弟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尊,自强的尊重。
或许他秃头炳,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那种倔强的好胜心。可是岁月的蹉跎,让他成了一个万事不萦心的宅男。即使成了个能纵横诸天的强者,也宁愿苟着,没啥激情。
他本来对孙家父子、兄弟,抱有的高高在上的俯视,拯救的心态,现在嘛,他又重新拾起了对这家人的尊敬。他们不需要人怜悯,无论有啥风雨雷暴,他们都能凭着一身的硬骨头,撑过去。他们才是这个民族延续下去的脊梁。
而他陆仁炳不过是个蝇营狗苟的投机者而已。
“少安,这过了年有啥打算?”陆仁炳问道。
“姐夫,我看现在城里到处都在盖房子,我去拉砖的时候,那砖厂都连轴转。等着拉砖的车排队排老长,不提前预定,根本就买不到砖。所以我就合计着,能不能咱自己也弄一个窑,烧砖卖。我在拉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河南的烧砖师傅,挺谈的来,倒时候我请他过来帮忙。制定能成。”孙少安踌躇满志。
“嗯,不错啊,你这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入个股怎么样?”陆仁炳说道。
“行啊,怎么不行,我正等着跟你说这事呢,我是这么想的,你要入股呢,咱就搞个大的,我在去买个制砖的机器。你是没见那个机器,柴油机一响,只要泥水供得上,顶得上百十个人工。那咱挣的就更多了。”孙少安说道。其实他本心是想着,如果姐夫不入股,他就上信用社贷点钱。
他现在手头有千把块,再贷个几百,就能起个窑,产量低点,一年挣个几千块不成问题。
“那行,你看需要多少钱?三万,五万的都行,要搞咱就搞大的,搞那种有很高的烟囱的那种轮转窑,搞个十三孔的,我那时候在黄原哪个地方见过来着,你可以打听打听。机器咱多买几台,一个月就烧他十几万砖,那咱兄弟就发了。”陆仁炳很兴奋的说道。
孙少安听着都有点傻了,“额,姐夫你到底有多少钱,这三万,五万的说说就能拿出来了?上咱公社的信用社,想一下拿个三、五万出来都得等好几天呢。你这卖个卤肉就这么挣钱?那我还烧什么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