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木和蒲公英(1 / 5)

(1)

在梅花坞,家家户户不但种梅花,房前屋后还会栽上各种名目的树木,只有这样,才会感觉更像家园。

所以除了常见的桃树、李树、柏树外,梓木也是最常见的植物。而“梓木”可能相对比较要陌生一点了。其实,这梓木也是一种常见的树木,有情系桑梓叶落归根的雅意。

它耐旱、生长快,能修房造屋打家具,曾被誉为“正统之材”,古时为贡木,其根和树皮还能入药,有祛风去湿,活血化瘀等疗效。

父母与奶奶分家前,父亲请人看好了屋基,在离屋基十来丈的地方种了一株梓木,种的时候树已经有锄把那么粗。

父母请人筑好了土墙房子,搬过来的时候,那梓木就有碗口那么粗了。从我记事时起,那棵梓木树就有水桶那么粗了。在水井上的那片我家的地里,还有一棵稍大一点的梓木,是包产到户时分给我家的树木之一。

小时候,父亲对这两棵梓木好像有种特别的感情。他在地里干活累了时,总喜欢到梓木树下的石头上坐着抽支烟,起来时用手丈量那树干,在烟雾缭绕之中围着树走上一圈,还不时点头微笑。

我们觉得奇怪,曾经问过他原因,他总是摇头“你们会知道的,现在还早。”有一年秋后,屋后那块玉米地收割了,只冒着玉米秆茬子的田地正是放牛的好场所。我把牛赶到地里,然后就放心地回家看动画片了。

不一会儿,听到父亲愤怒的声音在屋后响起“你怎么放牛的,给老子出来!”我慢腾腾地走出家门,战战兢兢地到地里一看,牛正在那棵父亲栽的梓木树下悠闲地吃着草。

父亲正站在梓木树旁边瞪着我“上来,老子给你说错在哪里!”我心惊胆战地走到他身边,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他又冲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看,树皮都被牛擦掉了,你怎么放的牛,嗯?这么大一块皮都掉了,你讨打不是?”我一看,确实有一段树干上的树皮被牛用角挑开了,裸露出了两段约有三指宽的树干。

父亲很愤怒,我觉得很无辜,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不就是掉了两块树皮吗,有什么了不起?”父亲见状,又扬起了大手,我吓得赶紧开溜,身后传来了父亲的怒吼声“站住,抓住了打死你!”父亲追了上来,抓住了我,他的手里挥舞着一根竹枝……

晚上,母亲看着我脸上的手指印,不住地落泪,又不住地叹气“那是你爸爸留来归天以后做房子的树。”见我不解,母亲又补充道“就是种来做棺材的木料,你怎么让牛把树皮给擦掉了呢?”

过了几天,哥哥放牛时又把水井后那棵梓木的皮给擦掉了一块。父亲暴怒,抓住哥哥就是一顿狠揍。

晚上的时候,母亲看着哥哥脸上红红的五个指印,依旧是不住落泪、不住叹息“你怎么也这么不小心呢,你看前几天你弟弟才因为梓木树被打,今天你又被打了,唉!”看着哥哥不服气的样子,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是你爸爸留来给我归天后做房子的树!”

从此之后,那两棵梓木树所在处就成了我们放牛时最小心的地方。也就在那个时候才知道,父亲已计划好那两棵梓木的用处,它们将是父母最后的归宿——难怪他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葫芦寨和其它很多地方一样,人到一定年纪之后就会请木匠给自己做好棺材,用黑色的土漆刷好,立于两条高凳子之上,紧靠屋后。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敬畏,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经常在那些棺材下捉迷藏,在那棺材边疯跑。

而做棺材,葫芦寨多用柏树与梓木,有人说柏木棺材木质好,不怕水浸、不易腐烂,但也有人说还是梓木棺材好一点,也不容易腐烂,并且梓木与“子木”音同,能保佑子子孙孙生生不息、大富大贵——看来父亲是相信梓木为棺的理论的。

(2)

哥哥先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