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二十年间,披朱文字累积多达九百万字。”
“为何独独不能容一个偏居一隅又无反心的异姓藩王?”
赵家天子一脸苦涩道“先生如此明知故问,是怕寡人执意要让北凉难堪吗?”
齐阳龙没有说话,眼神熠熠,盯着这位自年轻时便雄心万丈的中原之主。
他没有离阳先帝一统天下的功勋,但志向之大,犹有过之。
赵家天子感受着书楼内的朴拙书气,那种香气,他小时候就再熟悉不过。
赵家天子道“先生入京之前,曾经问过寡人会如何处置张巨鹿,说实话,不是寡人难容这位张首辅,而是赵室江山难容,必须要寡人做出取舍。”
“就事论事,寡人声望远逊先帝,登基之前,父王在病危之前就给我们这些皇子订立了一条秘密家规,不论何人继承大统,务必重文抑武,这也是赵衡输给寡人的真正原因。”
“到了寡人儿子这一代,长子赵武输给四子赵篆,也是此理。”
“称帝之人,不可无吞莽雄心,却也不可雄心过壮,只是篆儿声望又输给寡人这个当爹的,当年我制衡武人,已是极其艰辛,所以,徐骁这个北凉王着实是让寡人寝食难安。”
“好在,他已经死了。”
“接下来篆儿想要驯服文官,也是任重道远,有没有张巨鹿的文官集团,截然不同。”
“等寡人死后,有张巨鹿在世一年,无论他在朝在野,篆儿就都要年复一年地束手束脚。”
“而且篆儿天生有雅士风骨,性情风流,很多时候他明知不对,也会对那些握有刀笔的文人心软。”
“读书人,即便真正心系天下,可要他们一旦做起有益苍生的事情,往往
眼高手低,力所不逮,这样的文官,位置越高,越是可怕。”
“离阳国祚已经绵延两百多年,可在寡人看来,相比那大奉朝四百年高龄,离阳何异于襁褓婴儿,篆儿远没有到高枕无忧做败家皇帝的时候啊。”
“寡人自然知晓从没有传承千代万世的王朝,总有一天,天下不会姓赵,族谱榜首也会随之换成另外一个姓。”
“赵室子孙,以后谥号美恶皆有,但寡人希望美谥也行,恶谥也可,多几个总比少好。”
“寡人年幼时听当时还未裁撤官职的太傅说史,提及每个朝代的年数,总有一种感觉,那就像是士子在参加一次或漫长或短暂的科举。”
“只不过赶考之人,能够父子相承,有人答卷出彩,便能在老天爷这个主考官那里得到青睐,如果有人答卷糊涂,便要扣去些什么,如此加加减减,何时无物可扣,那么就家天下的那个皇室也就没了科举资格,一个王朝就此走到尾声。”
“若是从太祖开创离阳算起,自认相较那些先辈,寡人治政,要胜出十倍,只输雄才伟略的太祖与识人透彻的先帝在内寥寥几人而已。”
赵家天子絮絮叨叨之时,容光焕发,浮现一种病态的神采。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赵家天子在袒露心扉,而老人则老神在在侧耳倾听,偶尔会心一笑。
当今世上,也只有齐阳龙一人能够让赵家天子如此一吐为快。
这时,赵家天子突然笑道“先生的三位弟子,荀平,元先生,谢先生,都一心一意辅弼离阳,可以说先生师徒四人,撑起了我朝的半壁江山,是真真正正的功无可封。”
齐阳龙摆摆手道“我那三名弟子,虽说人人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但比起张巨鹿,除了荀平能多活二十年可以一较高下,其余两人,都不如张。”
“张巨鹿,是唯一能与黄三甲并称超世之才的家伙。”
这时,齐阳龙望向赵家天子,伸出双手,轻声笑道“陛下,你是一位好皇帝,毋庸置疑,天资聪慧,却还坚持勤能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