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意愿,书生做为书院大师兄,当然是最能明白夫子的人。
所以他把那卷书插回腰间,开始加快切肉的速度,避免老师稍后开始发飙。
但书生做事一向很认真,非常认真,所以他做事很慢,非常慢,于是虽然夫子拿着碗筷像乞丐一般在汤锅旁等着,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切肉的速度依然没能增进太多。
为了让老师分神,稍微缓解当下的精神压力,大师兄一边切肉,一边问道“老师,难道您觉得黑暗比光明更重要?”
听着这个问题,夫子大怒,指着黑漆漆的夜空喝斥道“要是那样,我还到处乱跑个屁!”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懂吗?”
夫子放下手指,看着再次沸腾的汤锅,以及砧板上依然只如一场小雪的肉片,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离开书院前,有个人去找我聊天,他和我说,黑夜里也需要一点光芒。”
“就好像白天也需要一点黑暗一样。”
“在外边走了这一年多,我愈发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书生切着鲜美微韧的羊肉,道“老师,那个人是谁啊?”
夫子没理会书生,把碗筷搁到砧板上,卷起袖子,轻而易举从他手里抢过锋利的菜刀,只闻得唰唰唰数声,羊肉片片飞舞,转瞬间便堆成雪花山峰。
羊肉入沸汤一荡便熟,夫子美滋滋持箸抢食,吃的淋漓痛快,汤汁顺着胡须淋漓,根本没想着让一让自己最疼的大徒弟,在草甸上低首啃草的老黄牛抬头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哞了两声。
等夫子吃的心满意足了,才开口说道“那个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那样来了。”
“你知道,世上有很多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他能。”
书生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惊讶。
随后,他说道“他还会来吗?”
夫子道“肯定会,等我们回到书院,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
“到时候,我请他吃涮羊肉,不过,你到时候得切肉切的快一点,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抠门呢。”
书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夫子很高兴,继续吃肉。
看着老师开心模样,书生笑着摇了摇头,擦净双手,缓步走到那棵将衰的冬树下,看着草甸下方不远处那汪碧蓝的野湖,还有湖对岸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马贼,缓缓挑起眉梢,若有所思问道“老师,这湖就是小师弟的梳碧湖?”
夫子盛了碗羊汤小口嘬着,细长的眉尾似乎惬意地要在冬风间飘舞起来,他看着近处的碧湖和更远处某地,说道“他在渭城成长,在梳碧湖成人。”
书生点了点头,回首望着老师问道“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来渭城?”
夫子端着汤碗,看着梳碧湖畔那些忙于生计的马贼们,说道“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虽说还没有见过面,但既然顺路,就算是做次家访吧。”
书生想着去年春天离开长安书院前的那幕画面,想起当时夫子的交待,想起那少年身后背着的那把大黑伞。
“老师,您早就知道小师弟会成为小师弟?”
夫子放下汤碗,摸着微鼓的腹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摇头说道“世上从来就没有命中注定这种事情,既然如此,又何从预知?”
“昊天也不能安排一切。”
“就好像在长安城里的住着的那个人一样。”
“他不想让昊天看见他,昊天就看不见他。”
书生道“老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书院?”
夫子道“不着急。”
……
长安城的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又是一夜,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
桑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自己指尖那团洁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