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瞧见了他腿边捏着的两个小雪人。
其中一个雪人背负长剑,头顶长冠,意气风发,一眼便知那是宗主大人。
另一个雪人身段高挑清雅,手托莲花灯,栩栩如生,不是嬴姬娘娘又是何人。
云容故作夸张惊讶的轻呀一声,眯眼笑道:“这两个小雪人捏得可真漂亮啊。”
可怀里的小家伙却不受夸,似是不想讨论这个,脑袋往另一边偏去:“师姐,你身上有一股酒臭味。”
云容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讨打,师姐身上明明是女儿香。”
小少主没说话,只是趴在她的肩膀上,睁着眼睛,盯着古老桥廊下浮动的灰尘,十分安静。
云容不知他那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
他今夜状态着实不对劲,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只好继续找着话题闲聊道:
“怎么只捏了两个小雪人啊,还有你自己呢?是不是雪团子不够了,要不要师姐飞上去给你抓两捧雪下来?”
小家伙将脸颊埋进她的肩窝里,闷声闷气道:“没有我。”
云容失笑道:“捏捏不就有了。”
“就好了……”
“什么?”云容楞了一下。
小家伙将她抱紧了些,身子瑟瑟发抖,一年光阴不长,可他身子依旧瘦小。
本应该是疯狂蹿个的年纪,他却仿佛一直停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他声音低低的,四岁的孩子,却什么都懂了:“没有我,就好了。”
“这样父亲与阿娘就不会日日吵架,阿娘也不会因为生下我而伤了身子,没有我这样平庸至极的儿子,父亲也不会为我感到蒙羞,他一定会向以前那样待我阿娘好,阿娘也不会不开心,不会……离开白驼山了。”
低低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薄衫,格外惹人心软。
原来,今夜,嬴姬娘娘与宗主关系再次交恶,只身绝然离开了白驼山。
可是今夜宴席之上,宗主大人面上分明瞧不出半点异样,妻子离山,他竟还有心思举办恭庆酒宴。
云容心情愈发复杂,少主的娘都走了,她竟还在大殿之上没心没肺地喝了半宿的庆功酒。
衣衫忽然传来一阵湿凉之意,云容低眸一看,却看到他青灰色的小袖袍子里,还藏着一个小雪团子。
那小雪团子被他的体温融化了小半,早已瞧不出原来的轮廓模样了。
可云容就是晓得,他捏的是他自己。
不敢将自己同那两个小雪人放在一块儿,悄悄地将自己藏起来。
天真地觉得,这世上若是没有他,那两个雪人就可以永远和睦相爱在一起了。
云容轻叹一声,单手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拂袖轻卷,卷起那两个雪人,纵身踏过水面,跃至桥头。
她自桥栏上捏过两捧白雪,揉揉捏捏,很快捏出一个胖胖的小雪人,同那两个雪人堆放在一起。
两个高高的雪人一左一右,并肩相拥,胖胖的小雪人就窝在两人的膝下。
云容翻过他的身子,弯起修长的食指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刮,朝着他的面颊哈了一口清香的酒气,。
她眸光璀璨,轻笑道:“哪来的那么多破说法,我只晓得,快过年了,一家三口团团圆圆聚在一块儿,才是天经地义的头等大事。”
怀里的小家伙怔怔地看着桥上的一家三口,分明还这般小,眼神却似垂垂将暮之时,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唯一想念。
他偏过头,正正对上云容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小家伙却偏偏要学他那死鬼老爹一套,傲娇地哼了一声:“师姐捏的雪人是小猪吗?好丑啊。”
云容额角蹦起一根青筋,面上微笑:“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