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一见面,怨怼之言便如连珠箭一般无休止了。
纵然将那鬼王灯这般煞气擅自扔在人间置之不理有些荒唐。
可太阴大帝如何能够承认教训百里羽这件事情是错的。
他冷冷一笑,寒声道:“若非最后累你经劫一场,倒不如说嬴袖此子这事干得漂亮解气。
人间那群沟虫鼠蚁本座早就看不顺眼了,经他胡闹一场,百万食尸大军吃净人间,本座再收回鬼王灯,荡尽食尸一族,人间干干净净,岂不养眼?”
换做旁人,定要以为他这是说得气话。
可百里安却知晓,他是认真的。
太阴大帝,是将自己爱恨都贯穿得十分彻底的一个死倔性子。
他若爱一个人,可以爱屋及乌,护短得只讲情面不认道理。
可他若是记恨上了一个人,任凭你三拜九叩,百般诚心悔过,都无用。
人间帝王执掌王权,有一律法,大罪之人灭的是九族。
可到了他这,可是连带着你的整个种族,乃是后山门中看守的大黄狗都一同记恨上的。
睚眦必报,说得便是此人了。
太阴大帝讨厌起一个人来,莫要同他论道理长短,更莫要说苍生何辜,百姓何辜,凡人何辜。
世间万物悲喜本就不想通,太阴大帝是执掌众生万物生死之神。
于他而言,凡人修士,都不过是他笔下勾勒命格终尽的一笔墨痕。
若非天地之间,自要遵循其大道法则。
人间正道与魔宗之间的争斗在他眼中,薄脆如纸,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若他能够无视法则,有心入局的话,动动手指便可将正邪两道颠而转之,更迭时局。
一般执掌绝对权柄的上位者,本性当之无情冷酷,冰冷苛刻,太阴大帝亦不例外。
可百里安知晓,冷酷如铜墙铁壁的阿公,其实是有着一个不容触碰的逆鳞。
那便是娘亲。
娘亲执掌中幽皇朝,中幽皇朝又是结连划分人间幽冥两界重要界线,被仙尊祝斩划分入人界版图之中。
当年百里羽为结束正魔之战,只身一人入中幽,带走了娘亲,将之娶回天玺剑宗。
一向轻视人类,视人类如弱小蝼蚁的太阴大帝,自是震怒不许。
只怪当年年少情深,嬴姬一意孤行,与太阴大帝之间闹得极不愉快。
太阴大帝更是放言,若她嫁入天玺,中幽与幽冥府司再无半分瓜葛,他只当他再无这个女儿。
嬴姬果真信守承诺,与百里羽相识数百年,不论是战争何等艰难,受人族怎般芥蒂警惕,心中便是怀了再大的委屈,也当真未向他服软过一次。
世人只知嬴姬失了太阴大帝的喜爱,自然也就失了一个绝大的靠山。
中幽皇朝与幽冥府司彻底断了干系。
人间,冥界,两不见。
可百里安清楚,逆鳞便是逆鳞,若是能够轻易被愤怒抚平不见的逆鳞,有如何能够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只是,自两百年前,太阴大帝的逆鳞。
从一个,变作了两个。
那一年,百里安尚且年幼,过四岁生辰的时候,父亲受万民请愿,带领山中半数弟子,前往西泽之地,镇杀大魔旱魃。
山中空寂多清冷,母亲便抽闲带着他回了中幽皇朝,打算在中幽置办一场生辰宴。
在四岁之前,百里安其实不知晓,自己原是还有一个阿公的。
娘亲未提过,在中幽泉眼之下,还结连着一个神秘浩瀚的界域。
那年生辰,他同中幽守护兽朱雀神一同戏耍,娘亲忽奉要紧国事,便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