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说道:“我既到此,自是我意已决,之所以愿意与青玄大人论这么多的废话,那是因为我知晓,青玄大人也是一个体面之人,我不欲将此事做得太过难看,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也不为难青玄大人。
此子执青玄大人手令上山一事,我可当全然不知,我亦不逼青玄大人交出此子,只要青玄大人让此子离开西悬峰,接下来的事,便全与青玄大人无关了。”
说完,燕破云冷漠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自信的淡淡笑影。
尚昌缠着衣角的手指早已在他的话语之中绷到关节发白,他沉默两秒,旋即逐渐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是面临着怎样的绝境。
他慢慢低下了头去,站了出来,脸色惨白,可眼神却异常坚定,道:“青玄大人不必为我感到为难,我自会自行下山,绝不会给任何人增添麻烦。”
青玄女官眉头深皱,眼珠转到眼尾处,天然冷漠的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眼下说这种话,才是真的在给人增添麻烦。”
尚昌蓦然抬起脸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道:“青玄……大人?”
青玄收回目光,漠然道:“我竟不知燕大人孑然一身,以身镇守黄金海十万余载,怎么看也应是一个满腔热血的铁骨男儿。
却不曾想,对于此等鬼蜮伎俩,也是能够如此信手拈来,当真不知该是感到惊喜还是失望。”
燕破云脸色阴沉了下来。
青玄身为女子,身形窈窕,个子却很高,灌满大袖的风陡然鼓胀之间,生生将尚昌的身体毫不客气的拂至身后更远的地方。
她淡淡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下山了,老实待着。”
燕破云嘲讽大笑:“守境多年未曾离开,我竟不知青玄大人也学会了徇私枉法,未得娘娘首肯,你强留此子于此,坏规矩懈怠行事,如何当得起这昆仑女官之职,日后又该如何让下头一众子民以你为榜样典范。”
青玄女官振袖一甩,冷静从容,淡淡道:“倒也不必以本官为榜样典范,便是雪拂做出来的无心傀儡人偶都有出差错的时候。
我非圣人,纵然偶尔拎不清一两件事,也无伤大雅,至于手底下的那群下家伙们,引我为戒便好。
我知晓任性行事是该付出代价的,自此事待定之后,娘娘归来,我自会请罚于娘娘,前往冰窟自省三月。”
青玄女官面上冷笑,看着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的燕破云,“燕大人也不必拿规矩说事,在昆仑山中,没有人比我更知赏罚分明这一套的规矩了,便是娘娘,于此道之上,也远不如我。
冰窟自省三月,换今日不叫你顺心如意,你我二人,皆自不亏。”
话虽说如此,可那冰窟乃是昆仑十禁之地,素来用以关押惩处重戒之人。
一身修为都难以抵抗冰窟之严寒,她自请入冰窟,可谓是小过大惩了。
可正因为如此,燕破云却也再无任何理由,迫尚昌离开此山。
青玄女官冷面无私,守规矩,死板却绝非迂腐不通情理之人。
她知晓留尚昌在山中必然不对,可在明知驱赶他下山,他将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还恪守成规,将人逼上死路。
他虽非死于她手,却也有因她之故。
她是昆仑女官,当为娘娘排忧解难,守护昆仑子民。
尚昌虽势小微薄,却也是昆仑山中芸芸一份子。
他若犯下过错,自当该罚,但他之弱小,却绝非任人冠以罪名施以陷害的理由。
尚昌身子踉跄难以站稳,被那袖风拂得满身狼狈,可他胸膛之下一颗心脏却是跳得狂乱极不平静。
他反应有些迟钝地抬首看着眼前女人的背影,一时之间,眼眶竟是滚烫难抑,似有什么热流在双眼之中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