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宗流身着银色的铠甲,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身后带着矿山仅能出动的两百战士,策马狂奔整整三个日夜,才遇到了自中都来的队伍。
起初,队伍中的人只听到了马蹄踏地的声音,还道是遭遇了匪寇,人人皆兵。而当看到含枢国的帗节时,人们欢呼着松了一口气。
坐在牛车中的小公主探出头来,她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可当她看到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高大的男子,却一下提起了精神。她认出了哥哥!即使过了五年,即使那个模糊记忆中捏着她的鼻子逗她格格发笑的男孩子如今已经长的这样的高大,即使北方的烈风已经将他的皮肤吹的粗糙而黝黑,即使他穿上了她从没有见过的铠甲,但她敢肯定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宗流。
而宗流看到牛车中钻出来的女孩时,眼睛也一下就被点亮了。那像极了母亲的面容,乌黑而纯净的眼睛,让他策马的鞭子又紧挥了两下。他在牛车前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粗糙而冰冷的大手握住那双软软的,像初生羔羊一样柔软的小手。
在他的眼睛里,小公主咧着落了几颗牙齿的小嘴,笑着、笑着,却有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一声充满着激动、依赖、思念等诸多情感的“哥哥”化进了他的心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她柔软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但她感受到的是铠甲中那颗炽热的心,而他感受到的是那通过铠甲柔弱而坚强的灵魂。
又是走走停停的数十天,宗流终于将妹妹接进了自己的府邸。
府邸十分简单,前院是一个议事厅,后面是起居室。小公主被安排到宗流所住的起居室,宗流则跟其他人一起搬到军营中。
相较于中都的华丽,矿山真的显得无比的凄冷和荒凉。一行人所到之时,矿山已经迎来了初雪。
宗流的起居室内,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让整个屋子都暖融融地。宗流、宗枲和籥籥围坐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可唯独没有了母亲。
宗流穿着一身灰色的粗麻布服,朴实地不像是一个皇子。宗枲则穿了一套米色暗绣螺纹的常裙,纤细的腰肢显得盈盈而不足一握。
“父皇还好么?”
虽然宗流内心不愿原谅那个处处都循规蹈矩的父皇,但在中都,眼下唯一与他有关的,也只剩下父皇了。
自母亲走后,宗枲每年能够见到父亲的机会屈指可数,甚至有时只在祭祀或燕飨中远远地看一眼那个曾经给予自己万千宠爱的男人。父皇今年应该还不到三十,可为什么她依稀看到送别时他鬓角已经开始出现白发,他的后背已经不再像自己小时候看到的那样直挺,就连冲她的微笑也带着深深的疲倦?宗枲将思绪拉回,她并不想让哥哥担心,无论是自己还是父皇。
“父皇很好。他常常来看我,还会给我带最爱吃的点心。”说完,宗枲的眼神不自主地看向籥籥,但她知道,籥籥的脸上一直都是挂着温和而和蔼的笑容。她最不会戳穿自己。
“母后对我也很好。”
“父皇还是只有阿丝跟我两个女儿,后来我们一起读了女弟子馆,女夫子很无趣,但也学了好多东西。”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好些小物件,“看,哥哥之前带给我的小玩意我都一直留着,阿丝也很喜欢,她让我谢谢哥哥。”
说起阿丝,宗流想起了那个与自己妹妹出生相差不足一月的嫡公主,那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团子。虽然她的兄长,父皇的嫡长子宗善,那个大了自己八个月的兄长,在比武场上从不会让着自己,但那个小公主却十分讨人喜欢。
“哥哥看,这是阿丝与我交换的荷包。”
那是一个明黄色带有云纹的荷包,上面缀了细碎的铃铛,在荷包的最外面绣了一个小小的“丝”字。
“当然,阿丝说谢谢哥哥一直送来的小礼物,她也准备了送给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