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会儿的功夫,流水似的珍馐摆了满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凡是矿山用以招待贵客的餐食,没一样儿落下。
店主人亲自给宗枲这桌布菜,紧张而又略带着些朴实的谄媚,弓着身子给贵客讲释着菜肴的来历。宗枲瞧着一桌子的硬菜,不由自足地想要缩一缩脖子,却又碍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得不端着。
这真的是一桌足够珍贵也足够朴实的筵席,大部分的食物都可以看到它们本初的模样。盛放食物的碗盘大到让宗枲从未在桌上见到过它们,上面刻着的粗犷的纹路,代表着店主人对客人在所能做到的范围内最大的珍视。
再看用来分食的碗盘食碟,一应是从集市上买来的最崭新的,粗银新制的餐具,与周遭军士们所用的磨得圆钝的黑色木质筷子及陶质的碗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次出门,在外用餐实是一时兴起的事儿,籥籥也并没有给宗枲准备平日里外飨专备的餐具。宗枲瞧出店家的用心,自也不是矫情的。这便入乡随俗,逐个品味起来。
多年的宫中教育让她每口都用的很少,每样只挑出一点儿来,整个过程也极其的安静。方才激动而聒噪的店主人瞧着真正的公主用餐的过程,不由得也安静下来,只是陪着她慢慢享用。
玄计在阁楼静静上看着这一切,他对这个救过他的小丫头越发好奇了。是什么可以让她当日在玉带池边对他产生那样大的情绪上的波动,又是什么让那个看上去敢爱敢恨的女孩像现在这样乖巧。
北州的民风粗犷而淳朴,即使在部落中最尊贵的小姐,也不会在生活中如中州的公主这样行举拘谨。此时对中州了解尚不深入的玄计无法想象,在这相邻的两州,贵族们生活中的差别竟是如此巨大。
楼下的小公主用完午膳后已经到了午后。她虽十分感谢兄长派众人保护,但这滋味仍让她感受到十足的拘束。
“籥籥,我们回去吧。”
宗枲歪着脑袋,瞧向那个目光随时在她身上的,她时刻依赖和信任的女子。
籥籥包容地点点头,拿出银两让军士给店家结算了饭钱,又特地多给出许多以示感谢。一行人,又如同来时那样回到府中。
看到宗枲的离开,玄计有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那行人走后,店老板哼着矿山的小曲收拾着屋子,瞧见玄计下来,麻利地跟上去,“客官有什么吩咐?”
玄计犹豫了一下,对店老板只是笑了笑。“随意出去走走。晚些回来。”
他走在矿山的街道上,跟上宗枲离开的方向,远远地看着她进入宗流的府邸。
……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玄计从山上采摘野果、猎捕野兽,然后再将这些东西兑换成中州的钱币。为了方便寻找回到北州的路,他在山上的山洞中简单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住所,而就在次年的春天,他终于走出了一条能够翻越矿上的山路。只是在临离去之前,他还想再见一眼那个救了他的,让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时间过的异常的快,过了仲春,谷物播下,万物孕育,宗枲也到了告别矿山和自己的哥哥,回到中都的时候了。
在矿山的每一天,她都能感受到不同于中都的亲情,虽然每次出门仍有军士守卫,但即使如此,也要比森严的宫规让她轻松很多。何况,本性开朗的她在哥哥的鼓励下,抛开身份的束缚,与身边的军士、矿山的村民,结成了很好的朋友。
在临行前的一周,宗枲决定再逛一次矿山的集市,再吃一次玉珍楼的美食,再策马看一次矿山的美景。或许再来之时不知几何,但她希望能够把这一切的美好都记在心里,然后让她守着这些美好,期待着下一次与哥哥的相遇。
于是,仍是在护卫们的陪伴下,在热闹的集市中,小公主穿着朴素的麻布长裙,熟络地挑选着集市中具有矿山风情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