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薛如意黑着脸。
道士说道:“相信薛姑娘也看出几分,那少年如今‘命薄’,只因为身世坎坷,命数被大小劫数剥啄极多,所以如今外人额外给他什么,钱财也好,其它也罢,少年未必接得住,极容易非福反祸。市井凡俗,对穷困之辈,施以援手是无妨的,自是积攒阴德与福报的好事和善举,但是修道之人与俗子结缘,一如巨湖一如溪涧,湖水逆流入溪水,若是后者命厚,如小溪水床宽广,承载得住,便是山上所说的仙家缘法,可要是命薄,如洪水汹涌倒流,漫漶两岸,伤的就是人之根骨和阳气,便是老话所谓的无福消受了,此理不可不察,需要慎之又慎。所幸命之厚薄,福禄寿之增减,并非一成不变,那少年在贫道看来,就是命薄却福厚的人,简单说来,就是有晚福,无欠于天,勿愧于地,不取于人为富,不屈于人为贵,这就是贫道昨天为何要说一句‘自助者天助之’的根源所在。”
薛如意点点头,可其实她根本没看出那少年的命数厚薄,她只是一头鬼物,既非望气士,又非城隍庙官吏,如何看得出这些玄之又玄的命理。
她犹豫了一下,“那我和张侯?”
道士笑道:“张侯有祖荫庇护,他自身又是一位碧纱笼中人,薛姑娘给予他一桩仙家缘法,张侯也是接得住的。”
她问道:“当真没有后遗症?”
毕竟她是鬼物,少年却是阳间人。
道士说道:“阴阳岂是只在地理不在人心?薛姑娘,可莫要搞错顺序,本末倒置啊。”
薛如意松了口气。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假道士,好像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道士问道:“薛姑娘,以你的道行,既然不惧烈日罡风,为何在此逗留,徘徊不去?”
对于玉宣国这样的偏隅小国而言,一位观海境修士,找个灵气充沛的道场,开山立派,绰绰有余了。
薛如意虽是鬼物,可她既然能够与一国都城隍文判官和阴阳司主官都关系匪浅,想来不缺阴德,其实她找一处龙脉,建立祠庙、塑造金身,再由朝廷封正,当个山神娘娘是最佳选择。
薛如意说得含糊其辞,“最早是跟人打了个赌,学古人红叶题诗,被人无意间拾取,与他在一处祠庙内立下誓言。”
年复一年,宝扇闲置,辜负明月清风。春去秋来,寒蝉凄切,无语凝噎。雁过也,月如钩。
道士犹豫了一下,小心酝酿措辞,旁敲侧击问道:“薛姑娘,是否精通句读?”
薛如意笑道:“还行,我对训诂一事,还算比较感兴趣,闲来无事,翻了不少前贤著作,怎么,你看古书有疑难处,需要我帮忙断句?”
要是与她探讨训诂,薛如意还真不怵,她自认是行家里手。
这就牵扯到了隔壁少年张侯,他珍藏有一幅“祖传”的字帖,总计三十六字,无落款,却被洪判官誉为三十六骊珠。
这幅字帖,也是少年的立道之基,只可惜张侯资质一般,进展缓慢,如今才堪堪是二境修士。
而这三十六个字,大致上可以断为两句话,两句话的内容又颇为晦涩,这就涉及到了训诂功力。
她就是根据自己的断句,来为张侯解释其中深意,再根据字帖三十六字蕴藏的一门上乘导引之法,帮助张侯走上了修道之路。
道士笑道:“少年时,曾经听闻一个朋友,半个长辈,说及字、词、句与意的关系,他说每一个文字组成每一句话,都是有重量的。当时只是听了记住而已,感触不深,后来才发现文圣原来著有《正名篇》,当年看到其中有载,‘名闻而实喻,名之用也。累而成文,名之丽也。用丽俱得,谓之知名。’看到这里,我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 ”
薛如意满脸得意神色,指了指地上的那把桃木剑,“少废话,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