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的裴钱这才跟着拿起筷子。
白茅暗自点头,还是有点规矩的。
看那女子,也不喝酒,桌上只吃眼前菜。
倒是那个身穿棉衣道袍的年轻道士,像是个饿死鬼投胎的,在几乎所有人都忙着多喝一口酒的时候,偏偏他跟一位侍女讨要了两碗米饭,专门叮嘱她上大碗,这会儿已经开始低头扒饭了。头上一顶道冠,让生前就精于鉴赏的白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值点钱。
陆沉抬起头,夹了一大筷子菜,含糊不清道:“白府主怎么就不好奇,为何郑姑娘会与我们陈兄弟拜师吗?”
白茅笑道:“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年纪不算什么,武学路上,走在前边的就是长辈。”
只见那年轻道士使劲点头,“难怪都说师爷拜徒孙,有道便为尊。以前总是一知半解,白府主今儿一句话,算是给彻底整明白了。”
“道长怎么不喝酒,这可是整个合欢山地界独一份的仙家酒酿,是道统法脉有门规戒律,不许你们饮酒?”
方才虞管事让侍女送来了三壶粉丸府仙酿,果然没有多给,只说喝完后,觉得不够,可以与他知会一声。
毕竟这处偏厅,身份不够,像其它几处宴客厅,人手两壶酒水起步。至于琵琶夫人那边,喝酒都快跟喝水差不多了。
可问题眼前这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吃荤是一把好手啊,照理说荤酒不分家,怎就干吃饭菜不喝酒?
“哪里哪里,小道这一脉,寒酸呐,就没有祖师爷,师父也不管这个。”
年轻道士摆手道:“再说了,听君一席话,如饮三坛酒。”
白茅大笑不已,终于见着个会说话的正常人了。
抿了一口酒,白茅灵光乍现,终于想通为何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转头问道:“郑钱?关耳郑?钱财的钱?”
裴钱点点头。
白茅拿手指敲了敲桌面,笑道:“你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容本府主倚老卖老,说你一句了,你再崇拜那位女子大宗师,也不至于连姓氏名字都改了啊。”
裴钱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要是小时候的黑炭,白府主祖宗十八代的坟头,估计已经堆满爆竹了。
白茅是读书人,好面儿,拿她没办法,就转头望向陈仁,“陈老弟,你这个当师父的,摊上这种大事,也不管管?”
陈平安笑着点头,“对对对,有理有理,是我常年在外闯荡,对徒弟疏于管教了。”
裴钱夹了一大筷子山珍野味,细细嚼着,腮帮鼓鼓,嘎吱作响。
陆沉幸灾乐祸,笑嘻嘻道:“白府主,咱哥俩同病相怜,走一个,贫道以汤带酒。”
白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沉从袖中摸出一本花鸟画册,“白府主一看就是个收藏大家,这是我花大价钱捡漏而来,央府主帮忙掌眼则个,赏鉴赏鉴。”
白茅笑了笑,抖了抖袖子,伸手接过那本册子,都什么跟什么,花了大价钱,还捡漏?随手翻了几页,白茅犹豫了一下,说道:“照实说了,功力是有的,一看就是富贵子弟的手笔,是得了界画精髓的,一丝不苟,严谨工整,可惜终究是死画。而这些花鸟,总觉得不光是素雅简淡,看久了,还有几分阴气。”
见那年轻道士一脸被雷劈中的痴呆模样,白茅连忙解释道:“本府主所说阴气,并非贬义,类似寺庙宫观里边的某些水陆画,鬼气森森,可以警示人心。我只是担心画册主人,不是那种长寿之人。道长也该知晓,画坛名家,若是短寿,成就和名气,就很难高了,未能衰年变法,价格往往就上不去了。”
那年轻道士惨然道:“活不长久,同辈唱和就少,徒子徒孙也少,孝子贤孙一少,帮其扬名鼓吹的力度就小,力度小就无法被后世推上神坛,无法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