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定了定神,越来越相信自己不会出什么事,他没有从周遭的一切嗅出任何一点血腥气息。
“国公爷,请!”殿门口的守卫低着头,面红耳赤。
傅友德发现守卫是他的小儿子傅让。
傅让是亲军中的一名,当年傅友德为小儿子谋得这个差事,是想让他在天子眼前做事,容易得到晋升的机会,同时也能比任何人都迅速地感受风吹草动。
没想到傅让不争气,好酒,好女人,干了十年还是一个最低等的守卫。
傅友德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他别出岔子。
“你的刀呢?”傅友德咬着牙齿,轻的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从齿缝中溜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如此重大的一个场合负责殿前安全,居然刀鞘里没有插着刀。
傅让慢慢抬起头来,眼睛不停地左右转动。
他刚刚接受过皇上的怒视,心情尚未平复,说辞尚未健全,也未能急中生智想到解决办法。
幸好皇上并未开口问责,可父亲这一关怎么过?
“嗯?”傅友德暴突的眼珠似乎要顶到傅让的脸了。
“卑职……”傅让嘴里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很明显,他只是不想一声不吭让父亲更生气,其实他对自己的行为根本没有合理的解释。
傅友德紧紧握着剑柄,心里想的更多的不是责怪儿子,而是如果他带的是刀就好了。
儿子的不是可以回家慢慢教训,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先替儿子解决问题。
“傅叔叔,进去啊,站在这门口可没有酒喝哦?”
西平侯沐春在阶陛上看见傅友德父子剑拔弩张,说了句轻松的玩笑话调和气氛。
傅友德和沐春的父亲沐英交情颇深,他常常感慨傅家也没少了能征善战的血统,怎么就生不出沐春这样的儿子。
一有机会他就把沐春当成自己的儿子教他比划几下,以此满足心愿。
听到沐春的声音,他赶紧转过头去,眼睛哪也没看,直接盯在了沐春腰间的佩刀上。
他知道沐春喜欢用刀,而且他的刀和傅让的刀一般大小。
“春儿,上缴你的兵器!”傅友德边说边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殿前。
沐春解下佩刀,还没走到放兵器的地方,傅友德一把抢过他的佩刀:“借用!”
他拔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傅让的刀鞘中,又把沐春的刀鞘放在他的佩剑旁边。
整个过程风驰电掣,行云流水,像是事先安排好一般。
沐春张大了嘴巴。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今年的冬至宴,你父亲不在,皇上说不定会把让他喝的酒全灌进你的肚子里!呵呵呵!”
傅友德的手钳住了沐春的胳膊,拉着他往殿里拽,试图让刚才那一幕尽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朱元璋一番感恩天地、祖宗,感谢臣子的华丽陈词之后,酒宴正式开始。
傅友德与同僚们推杯换盏,很快就抛开了重重疑虑,沉浸在美酒营造出来的祥和气氛中。
锦衣卫的跟踪,蒙古女子的突然出现,皇上的疑心,儿子的失职,所有这些都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而他稳坐在最高贵的大殿里和最高贵的人一起欢乐共饮,这才是真真切切的。
蒙古角嘹亮的号声忽然在大殿中响起,傅友德陡然从酒酣之中清醒过来。
低回婉转的马头琴牵出了几位俏丽的蒙古少女。
傅友德和沐春相视大笑。
多少年了,征虏将军们已经习惯了对蒙古的一切保持警惕。
除了那一夜,除了那个蒙古女子,傅友德的笑声里藏着一点遗憾。
蒙古少女跳的是一出敬酒舞。
很快她们就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