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皋相马,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遗其所不视,故得天下之马。”
梅殷从容作答,他身旁的三人面露喜色。
“臣以为三位大人说得有理。皇太孙的帝位是天下之马,忠义仁孝是马之毛色,皇太孙不可为了毛色而丢了天下之马。”
朱允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仅存的那一点美好的光亮也已完全熄灭。
或许天底下没有一个君王敢真的认清自己,他预感到自己将会变成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皇太孙?”齐泰出声试探,只要皇太孙同意,他立即就要提出假拟遗诏的方案。
朱允炆点了点头,眼睛中一片茫然。
齐泰赶紧说道:“先皇心系皇太孙,必会担心诸王觊觎皇位,威胁皇太孙安危,所以留下一道遗诏……”
在“遗诏”的威慑下,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纹丝不动。
“先皇下诏不准诸王进京师奔丧!”齐泰完成了他为新一代储君献出的第一条计策。
朱允炆、黄子澄、方孝儒终于明白了齐泰刚来的时候一直询问众人有否先皇遗诏的意图。
黄子澄面露惭色,羞愧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赶紧伏拜于地,高呼:“先皇圣明!”
方孝儒和梅殷也跪拜高呼:“先皇圣明!”
凝滞的空气落到了油锅里,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朱允炆想捂住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像锤子敲打着他的脑门,像尖刀撬开了他的天灵盖,像钻子在他的脑子里翻天覆地。
他们逼他做下对不起叔叔的事,现在又要假拟遗诏,逼他做出对不起皇爷爷的事。
皇爷爷刚刚闭眼,他们就无法无天,弄虚作假,他们真的是皇爷爷信任有加,千挑万选出来帮助他治理国家的人吗?
“不行……不行……”朱允炆把脸埋在双手中,拼命晃动着脑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本宫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
梅殷和方孝儒盯着沉默的地面,齐泰看着朱允炆痛苦的后脑勺。
他们知道要给朱允炆一点时间,哪怕现在是最危急的关头,也要挤出那么一点时间。
黄子澄的眼睛在其他四人中来回流转,他的嘴唇时不时的动一动,试图说点什么,终究还是忍了回去。
油灯的灯芯躺在仅存的一点油脂中扑腾,光线忽闪忽灭。
内使在门边探头探脑,反复衡量现在是不是进来添油的合适时机。
他从未见过皇上不是用正脸面对着大臣,在这种情形下,他必须对自己的任何举动都需要三思。
“皇太孙,”在每个人都得到了喘息之后,梅殷最先开了口,“微臣收到消息,近一个月来,燕王常常出城练兵,微臣担心……”
“燕王定有异心,先皇病重,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练什么兵?他是要带着这些兵打回应天吧?”黄子澄气急败坏,他酝酿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朱允炆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梅殷:“驸马,此话当真?燕王他……”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妄言!”梅殷神情肃穆,庄重的语气不容置疑。
“皇太孙不可再犹豫了,当机立断,应即刻宣布遗诏。”齐泰趁热打铁。
“皇太孙,不是吾等臣子要逼皇上,实在是王爷们在逼皇上呀!”方孝孺道。
“这……”朱允炆伸了伸脖子,感觉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分不清是顾命大臣逼他多一些,还是王爷逼他多一些。
他抛开了皇爷爷,抛开了燕王,想着自己的脖子如果被拴上了一条绳子,他该怎么办?
首先就是停止挣扎!
“你们,拟诏书吧。”朱允炆的声音很微弱,和油灯的光一样微弱。
四个顾命大臣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