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疲倦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同时陷入了迟来的思虑之中。
朱允炆死了没有?如果没有死,他该如何处置他?是杀了他,还是把他关起来?
如果他杀了朱允炆,那么定然会被某些人抓住把柄,把谋权篡位的罪名往他头上套。可如果让朱允炆活着,他又如何坐上皇位?
带着左右为难的煎熬,朱棣来到了那三具尸体前,他盯着他们,仔仔细细地做着徒劳的辨认。
突然,他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某个不为人知的特征中得到了灵感,在他旁边跪下,并且开始嚎啕大哭。
“皇上怎么不等臣来相救?是谁把皇上害成这样?这场靖难之役就是为了清君侧,臣清除了皇上身边的小人,可是却没料到皇上已经被小人害死!”
他的声音难过得变了调,他把头埋在地上,忍着浓重的焦臭味,艰难地呼吸。
“臣来迟了!臣来迟了!”
他摇摇晃晃直起身体,又开始敲捶胸口,任凭鼻涕和眼泪一串串肆意落在飞舞的拳头上。
燕军赶紧效仿朱棣跪在地上,跟着假模假样痛哭起来,似乎比他们父母离世时更加痛彻心扉。
建文朝的忠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他们糊涂了,不知道朱棣难过哀悼的到底是不是他们的皇上。
临近辰正的那一刻还历历在目,最终有些人从这记忆中重拾信心,而另一些人则心灰意冷,不敢相信事事总能顺遂心意。
一刻钟后,朱棣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由得别人怀疑他的情凄意切。
道衍上前将朱棣扶起。
“殿下,请节哀。”
朱棣缓缓站起身来,身心憔悴更甚恶战一场。
朱能上前一步抱拳鞠躬:“皇上不幸遇难,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日登基,以定民心。”
朱能此番话正中朱棣下怀,该如何处置朱允炆的难题已经随着一具尸体和一场嚎哭烟消云散,他倦怠的脸浮上一丝难以捕捉的笑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着论功行赏的将士们向天子跪拜,在群情激奋中,他们各自憧憬着美好的将来。
道衍整衣敛容,脸上没有多少得意和欣慰,多年以前,他树立远大理想的时候不会想到实现它们的那一天,他尝到的不是胜利的甜美,而是苦涩的失落。
武当山脚下的武当湖素来人迹罕至,这片世外桃源没能引起心虔志诚的朝圣者的注意,它的湖光山色遗憾的只留给了红石和朱允炆独享。
平静的湖面忽然水波荡漾,岸边的红石因为长时间呆坐而眼睛模糊起来,水波化作熊熊烈火,裹住了义无反顾的梅殷和小莲,围住了谨身殿的梁柱,吞噬了一段辛酸的历史。
身着粗布短衫的朱允炆划着小舟,转过弯道,渔船上满载着活蹦乱跳的翘嘴鱼、鳊鱼和青鱼,朱允炆脸上洋溢着从未如此灿烂的笑容。
“石头哥!”
朱允炆放下竹篙,向红石挥手。
红石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向他越靠越近的水波就只是水波而不是烈火,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皇……”
红石一时改不了口,可他也不能直呼其名,这不但别扭,也同样不利于朱允炆藏匿踪迹。
“又想叫我皇上?”
朱允炆取下头上的斗笠,轻轻晃动,给自己带来一点凉风。
“石头哥,我刚才打鱼的时候给自己想了一个道号……”
“什么?”石头一惊,脚下打滑差点跌入湖里。
“你当真要投到白年道长的门下?你再想想!全真派的道士可不许成家,皇……马姑娘怎么办?还有,你必得禁绝荤腥,那人生也少了很多乐趣嘛!”
“哈哈哈,石头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当道士,只是想有个道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