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茶杯,王宵猎道:“天下的史,不只是朝堂上的史,还包括民间之史。没有民间之史,我们记的史就不完整。当然,你们的工作,不只是记民间之史,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人民的思想。人民的思想决定了我们应该怎么施政,官府怎么做好工作。你们是官府施政的思想来源,也是官府施政的反馈。官府只有与人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事情才能做得好。”
“我们古籍不多,虞唐夏商如何,许多事情说不清楚了。从周朝开始,说的是天子受天命,代天而牧民。天命是什么?先秦实际上讨论的不多。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关于天命的。从天灾到人祸,从地震到童谣,直到谶纬,有一整套的理论。这套理论,从王莽代汉就受到冲击,后汉之后基本就失传了。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天命是什么?其实很模糊。但一个政权,不知道天命怎么行呢?作为掌权者,不能假借鬼神,妄称天命,欺骗人民。而是要用各种方法,知晓天意,使自己的施政合乎天命。除了记史,你们还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把天意找出来。”
“怎么找天意?这样做的来源,是《尚书、泰誓》中的一句话,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既然天视即民视,天听即民听,那我们就要知道人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们是怎么想的。那么天意是不是民意?不是的。如果这么简单,还要官府做什么?而是要知民意,从而知天命。到底怎么做,要从实践中来。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在做之前就决定了结果的。你估计得再准,也只是大差不差。”
“招你们这些官员来,一是要记民间之史,二是要知民意。在知民意的基础上,我们进行分析,天命是什么。分析出天命来,政权依天命施政。而不是靠这个官员贤德,那个官员聪明来施政。官员是天命的执行者,所以官府的命令才有神圣性。”
说到这里,王宵猎笑了笑。对众人道:“鬼神之事,虚无而缥缈。有没有,我们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怎么可能靠鬼神来猜测天命呢?天高高在上,到底什么样子,我们这些凡人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不能去猜,一猜就错。而是要尽最大的可能,用我们能够想到的方法,去找出来。怎么找出来?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人民。必须正确地认识人民,重视人民,才能摸到天命的头绪。”
“我们说的人民,是一个一个鲜活的百姓,但又不只是一个一个百姓。一个男人聪明勇敢,一个女人贤良美丽,接触的人都知道。他们结婚,组成一个家庭,这个家庭是什么样子,是不能够仅靠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样子知道的。对于一个政权来说,天命大致也如此。我们不但要知道人民个人怎么想,还要知道家庭怎么想,宗族怎么想,各种集体怎么想。综合起来,才能理解天命。理解了天命,政权才能知道怎么施政。施政不是为了让人民个人满意,更不是为了让官员满意,而是合乎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