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柔软心肠,他微微笑着,口吻是不加以委婉遮掩的残忍:“他是乱臣贼子,我是佞幸之流,可陛下您也不过是个长于祸国妇人之手的——亡国之君而已。”
“您能镇压的乱臣贼子才是乱臣贼子,您镇压不了的那就是——受命于天的乱世雄主、开国明君。”
他话音落下,满场寂静,在场所有人表情不免都有些异样。即使心知肚明是这么一回事,但光明正大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小皇帝宛如失声般定在原地。
姬琅凝视着程榭之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照耀下,那张面容混着月色清辉,恍若神魔。
他失笑,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手下吩咐:“把陛下带回到屋子里去。”
宁先生最先回过神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将士们赶忙拽着小皇帝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姬琅和程榭之两个人。小皇帝被那句“亡国之君”与“开国明君”刺激得浑浑噩噩,一时间也没有奋力反抗,任由自己被带下去。
程榭之这才慢慢起身。他也没欺负小孩子的恶趣味,没有太过打击小皇帝。
“说起来你的脾气倒是真好。”程榭之懒洋洋对姬琅道。
“同小孩子计较这些没有意义。”姬琅轻轻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我先帝的事情。”
“问什么?”程榭之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丝疑惑,“小皇帝说你忘恩负义的事情?”
不等姬琅开口承认什么,程榭之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是不是忘恩负义不是小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如果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听一听。”
他眼睛看着窗户上精致的祥云雕花,那是很有江南婉约气质的做工,仿佛不很上心地和姬琅交谈着。
姬琅看着他,慢慢地开口说起往事:“我少年时在京中做了十年的人质。”
程榭之抬手拨弄瓷瓶里清供的花枝。
“我父亲是镇守边疆的大将,为了防止他生出异心,我与母亲自幼被先帝留在京中为质。”
“我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先帝也很喜欢漂亮的女人。”
程榭之听着眼皮子微微一跳。
“很长一段时间我母亲都居住在宫中,先帝很喜欢他,连带着对我也‘不错’,让我和其他皇子一样喊他父皇。”
姬琅说到这里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后来先帝觉得他睡了我母亲,我爹知道了肯定要起兵造反,就找了个理由在我爹进京述职的时候把他杀了,又害怕我心怀怨恨,就给我下了毒。再后来,青州叛乱,朝中无人可用,先帝不得不起用我平叛。叛乱一定,他就死在了行宫,我就顺势留在了青州。”
那些晦暗沉浮的往事被姬琅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已然不被放在心上。
程榭之听了,轻轻抚弄着花枝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睛看向姬琅,很久才开口说了一句:“听起来很可怜。”
少年时候被逼认贼作父,深中剧毒,后来又被凤清寒害了性命,多年积累为他人做嫁衣。
系统默默旁观着,想起自家宿主的经历,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于我而言都过去了。”姬琅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今日突然听到忘恩负义这样的评价,觉得实在有趣罢了。”
他口吻不由得感慨。
“何必在意庸碌之辈的评价?”程榭之突然话锋一转,提起姬琅身上的毒,“解毒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他沉吟了一下,“等过段时间吧。我为你解毒。”
姬琅笑道:“好。”
他的故事可不是可以随便听一听的。他深知对程榭之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开始心软,那之后的所有防线都不再是坚不可摧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天晚上的事情,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只被两人知晓的秘密。
系统在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