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等她将这样的脸色落实了,扶着皇后胳膊肘的恪昔便借着长袖的遮掩在皇后的手臂上狠狠的一掐,这才把韦皇后的面色掐正常了,便僵着一张脸向皇帝走过去,在皇帝的无视中微微的屈了屈膝盖,这才在下首坐了。
而皇帝皇后坐定之后,戴权便也就正正身子,只拉长音调道“起——”
众人再叩而起,只是也不敢就此坐下了,便只能垂手站在原地,只是这时却是可以略略抬头瞟一瞟上座的两人了,便遮遮掩掩的望过去,正看到皇帝一脸嫌弃的坐在主位上,皇后几番讨好的想要接近,却均是被皇帝无视了去。
好吧,现在大家几乎可以明白的确定了皇帝和皇后之间应该是真的有什么了。
只是到底究竟是什么……却是只能回头才能思量的了,现在连程铮都学会了不漏声色,因此更是无人说话,大家都只是将面色放得更加恭敬些。
好在皇帝到底还是没有让人站多久,他兀自静了一静,便偏头看了戴权一眼。
于是戴权便再次拖长了声音“入座——”
如此现场几乎一片死寂,在场的皇亲国戚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僵硬的和木头没什么区别。
只是再怎么僵直,宴会上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到的,于是在祝祷之后众人终究还是得顶着皇帝乌云压顶一般的脸色上来敬酒。
但皇家的宴会,这敬酒也是有讲究的,先是妃嫔,再是皇子,最后是亲贵们,如此分门别类才能看出身份的高低来。
只是轮到三皇子一家来敬酒时,这安排好的流程卡壳了——
皇后拉着三皇子妃侯氏不放手了。
这个变故使得所有人都是一惊皇后这又是要干嘛?
但再是惊讶的眼神也阻止不了皇后的动作,她似乎已经全然豁出去了,便是恪昔在她身后咳了又咳也不顾了,只拉着侯氏道“你这孩子,怎这么多日不见?是不是已经厌恶见我这个死老婆子了?”
皇后是……死老婆子?
侯氏的手顿时就微微的僵了一僵,无助的眼神四下里一晃动,却终究只能讪笑道“母后这是哪里的话?您啊,风华绝代好似那天上的明月,若是您都自认为……那我们这些泥地里长出来的岂不更是没脸站在这里了?”
皇后就笑了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点真心了,只是依旧不放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才是真正的花容月貌呢!依着我看,这一辈的媳妇闺女中再没有比你更出挑的了!”
和三皇子妃一辈的媳妇闺女中再没有比她更出挑的了?
这一辈的人中还有太子妃呢!还有二皇子妃这个嫂子呢!还有至少三四个郡王妃呢!还有至少六七个郡主呢!此时皇后这么一说,这些人——
这些人能够让侯氏讨了好去?
侯氏顿时觉得背心已是冒出冷汗了,虽然殿内熏得暖风阵阵,但却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处涌上来……
韦皇后这说的究竟是什么话?!
只不等侯氏想出些什么推脱的话语来,韦皇后已是微笑着拉着她的手转了头“陛下,看着这孩子,臣妾便恍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呢。”
可她虽是笑语盈盈,但皇帝却没有说话,只将那手中握住的镂刻着吉祥话语走着金线的白玉杯轻轻的转了一转,白玉的酒杯中盛的是暖身用的黄酒,此时酒液在桔黄的火烛中泛着微微的金色涟漪。
暧昧,却又冷漠。
这样的态度使得所有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皇后看着皇帝嘴角那似有似无的弧度更是一阵阵的恍惚。
但是不等她从中想明白什么,皇帝便已经开口了“老了?你怎么就老了?”
皇后就晃了一晃神,但到底还是回过头笑道“臣妾都这般的年纪了,看着儿媳可不觉得自己老了?等到将来抱上孙子孙女了,可不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