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主导了这件事的贾母都已经将它遗忘。
可现在贾赦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说这句话?他为何……又要在眼下这个关头说出这句话?
只短短几个瞬间,贾母的心中便就转过无数个念头,而就在那千万的思绪之后却又汇聚成一句话——
不能翻脸。
至少是不能现在翻脸。
现在贾家已是被人架在了火堆之上,若是再在此时爆出内部不合的消息?那下场不要太好看!
……忍,得忍。
虽然贾母十分的想要指着贾赦的鼻子骂他不孝,但是她被岁月历练出来的眼神儿却已经很明白的看出现在不是能进一步激化贾赦情绪的时候了,这个素来温吞的大儿子就像是一块被熊熊烈火燃烧的木炭,若是贾母再不知死活的加温,只会有爆裂的可能!
贾母不知道贾赦的‘爆裂’会带来什么,毕竟这个儿子一直就是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
但她同时也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贾赦这些年虽表现碌碌,可贾家但凡有大事儿也会知会他一声,虽不至于讲解得有多深入,但这些事儿可是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光是贾赦知道的那点子表面就足够要命了!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得更加谨慎了些,就在脸上堆出了一个笑来“老大,你说什么话儿呢?你可是一等将军,这荣国府还有谁能够越过你去?”
贾赦“……”
贾母的话听着很诚恳,而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也辞严意正到无可辩驳。
但贾赦却是木愣愣的看着贾母,许久才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来“竟是到了这种时候母亲还想着要糊弄我吗?……母亲,儿是不聪明,但您的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还是听的出来的。”
登时只让贾母一惊,这才不得不承认有什么东西确实是脱离她的掌控了——
只是依旧不甘心。
贾母掌控贾赦,掌控贾家已经太久,她从嫡孙媳妇一路兢兢业业的熬到老太君,好容易这偌大的荣国府轮到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又如何肯轻易的推出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
更何况贾赦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纵使被婆婆抱走没有亲自抚养过几天,但母子之间的生恩仍在,她可以容忍张氏王夫人的背叛,但觉不允许贾赦的任何一丝脱离掌控可能!
想到这里,那仅剩的理智不由就没了,只恨恨的盯着贾赦道“你说我唬你?却不知我这话儿哪里错了?”
贾赦就翘起了一只脚,这是个不甚和规矩的动作,他素日里便是再放荡也没有在贾母面前这样无状过,可是此时他却是一点也不想要再掩饰来了,他觉得他的心已经沉甸甸的向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空谷落下去,在坠落的途中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礼仪孝道一概忘却,只知道竖起浑身的磷甲像是刺猬一样尖锐的面对他的敌人“母亲的话没错,但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没错罢了,如果可以,母亲又如何不愿意让自己的话儿错上一错?”
就说得贾母又是一愣“老大你什么意思?”
贾赦继续笑,那看似悠闲的笑中却有几许的悲痛几许的凄凉和……几许的狠厉“如果不是因为袭爵需要上报朝廷,这一等将军之位又如何落得到我身上?便如那荣禧堂一般,纵使是不合规矩,不依旧是二弟一家子人在住吗?”
贾政住这荣禧堂也小有十年了,但却断不想会被贾赦这样当面奚落,不由面红耳赤起来,只挣脱贾母的手起身,对着贾赦行礼道“小弟腆居荣禧堂这些年来心中一直不安,不过便是母命不可违罢了,如今兄长这样说,我又有何脸面继续赖着不走?”
就说得贾赦和贾母齐齐的看他,两人的眼神中只有些不可置信。
贾政被这眼神看得有些慌神,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要回避,只到底坚持住了,就惴惴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