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感动不感动的,林海一时间还无从得知,但贾赦的儿子贾链却是用一种堪称死皮的抗拒行为来充分的表达出了他的态度——
他不想赶路,他想继续逍遥!
林海也不逼迫他,只悠然的叫了小厮,就跑到贾链的面前麻溜的报了一串地名儿:什么什么香院,什么什么小筑,什么什么云坊……总之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
末了总结道:“老爷也知道您少年心性,故而管教起来宜疏不宜堵,且您怎么也是大家公子出身,那里就没见过好的了?等这阵子兴头过去,自己也就知道丢开了。”
那贾链早就听得起了一身的冷汗——说真的,他自己个儿都要记不清这么些地方和这些地方里有什么人了,不想这小厮却是说得头头是道差点就能编辑出一二三来!
……别是林海真一二三的给他记在小本本上吧?
那还了得?!
虽说这样的事说出去不过就是一句风流太过而已,但林海不用说出去,只用说给贾赦就足够叫贾赦再一次的打断贾链的狗腿了。
——正好贾链也是个不在乎身外名却是怕痛的人。
而就在他觉得幻肢隐约作痛的时候,那帮着林海传话的小厮却又是一笑:“贾少爷您这却是被路边的杂草迷了眼了,须知这些……呵呵,奴才也放肆一回罢——那金陵是什么地方?什么样的绝色没有?怕您到了那里,就知道现在这般浪费时间却是买椟还珠之举了。”
如此,给一棒子再吊一颗糖,可算是将贾链的脑袋瓜子掰过来了:他是智商不够用,但仅有的那些智商却也被他尽数放在‘人生乐事’之上了,也就能明白这小厮说是放肆一回,可若无林海暗示,他如何就敢放肆了?所以这是林海在暗示自己只要自己现在别拖了队伍的后腿,那进金陵了,林海也会任由自己去浪!
就遽然转变了态度,每逢打尖住店的休整之际催促得比林家小厮还要厉害些:既然林海许了他,那他早一日到金陵,是不是就可以多浪一日?
说来贾链到底是贾家的少爷,说话自然也比小厮好使许多,又有他自己就是这队伍中最拖后腿的那个,此时他不拖了大家也就能快起来了,雷厉风行得叫林海都觉得意外,行至最后竟是不得已出手压了一压,才压得皇帝的人终能‘快’上那么一步。
……
…………
不想,待得林海等人入城之时,整个金陵城不说歌舞升平,至少也能说是风平浪静——真真是半点都瞧不出月前那场火烧财神庙的混乱了。
——只除了财神庙里烧坏了的那半拉子侧殿还黑乎乎的放在那里。
也是这庙宇运气好:因着主管这世间最受人喜爱的黄白之物,它素来就香火鼎盛信徒如云,故而院子里也是摆了好几个太平缸,那缸里的水通常也是装得满满当当的。
再者纵火的学子本就是抱着闹事的心态而非杀人放火的心态来的,因此行事间半点不避人不说,还径直就选那众目睽睽之处去。
如此这般,可以说是火方起来之际就叫人察觉了不对,哪能不赶着施救?再者蠢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儿的那些学子们本就多是空读诗书不晓世事之人,等到真看到火焰燎了帐幔又欲往屋檐上攀时,竟是比那些无辜受累的人都更要惊吓些,转身跑还不及,又哪里会阻止人救火?
……也大抵是因此,才叫一场本可能是惨剧的事儿才终能以闹剧收场。
这个时代通讯不便,这因而些细节也得林海到了金陵城才能探访到的。
也叫他听得不由就一笑一叹。
叹这些学子们真是上赶着将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往那绳套里钻:本来吧,若是只揭发舞弊的事儿,那他们可以说是妥妥的受害者,朝廷查明之后说不得还要安抚他们,可这一放火……不问罪就是当今天子宽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