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只有一片混沌黑暗的虚空。
她浮在其中。
黑暗如液体般晃荡。
混沌里,无数声或者尖利或者嘶哑的声音在狂笑着、大哭着、嚎叫着,混成一片刺耳至极的噪音。
张玉愣愣地浮在,只听了片刻,剧痛,耳膜破了,血从耳朵里流出来。
耳朵听不见了。
但那些声音还是在往她脑子里钻,心里钻。
她开始觉得心口疼,脑子也疼。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里往下渗透,毛孔里也在往下渗透。
血淌到了连环画册上,画册微微发着光。
帮我捡起来
一个声音说。
在你脚下,你踩住了
张玉迟钝地向脚下去摸索,在虚空里,摸索出了一把斧头。
她捡起斧头的刹那,那些虚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张玉身上一点都不疼了。
她身上的鲜血与疼痛,仿佛是幻觉一样消失了。
退远点
一双手,凭空出现,握住了斧头。
我忍了这些家伙,已经一万八千年了。
那双粗大的手,捏紧了斧头,用力往前一劈。
无穷的混沌,粘稠的黑暗,裂开了。
光照了进来。
那双手,继续把粘稠的黑暗,混着其中的影子,一斧一斧地劈碎。
哗啦啦,下起了碎片雨。
这些吵闹肮脏的家伙,让它们沉在最底下
碎片往下掉,往下掉,果然沉到最底下,变作了不息的火红岩浆。
一层一层,碎片越堆越多。
岩浆外面渐渐裹了壳子。
渐渐地,大地成型了。
有一些影子四分五裂,还在碎片里挣扎,要往上爬。
一双粗大的脚也出现了,将这些碎片往下踩去,压实。
无辜的,高贵的,让他们去最上面。
不知数处,灰的,花的,青紫的光点点,从那些影子里渗出来,慢慢地向上浮去。
那双手轻轻地,一直,一直,把他们往最上面送。
张玉呆呆地看着,眼睛一花,似乎看到其中一个灰色的光点,是一张有点眼熟的、愁苦而布满病容的,中年男人的面孔。
但是,很快,那些光点越升越高,渐渐地,无数的面孔汇聚在一起,化作了天空。
她找不到男人的面孔了。
那些变作了碎片的影子还在挣扎,裹挟着岩浆,裹挟着黑暗,还想破开大地往上升。
那双手便丢下斧子,一个粗壮的男子,显出了形貌。
他迎风便长,长成了一个巨人。
双手托着天,双脚踩着地。
那些面孔,那些魂灵,被他托着,不至于落下。
那些影子,那些粘稠的黑暗,被他踩着,不至于上升。
他的一根脚趾头,就像一座大厦一样高。
张玉在他脚边,变作了一粒极其渺小的灰尘。
巨人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天地之间响起来
多谢你唤醒我。去,往前去吧,小不点。还没有结束。
板桥区的天边,无边乌云中,雷霆一闪,黑暗被劈开似的,裂了一条缝。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从缝隙里飘出来,他们汇聚在一起上飘,上飘,漂白了天空,
乌云渐次下沉,下沉,竟然沉入了柏油马路。
光线恢复了。
马路上,一辆车顶着一辆车,三辆车撞在一起,街边的商店被车撞碎了玻璃,一半的车身卡在了店门里。车祸惨烈。
无数行人瘫倒在地上,还有人四处慌张地打量着,高声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板桥区重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