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三倒四,明显没了理智。
黄三娘唏嘘不已,知晓妇人只想要个听众,便没出声。
“谁想到,有个金贼混不吝,听说邻家没有适龄闺女,就要把邻家那小女儿绑在马背后活活拖死,说是找乐子。那小闺女才五岁!五岁啊!还什么都不懂,整天在田里撒野,黑不溜秋。我女儿就跳进河里把脸洗干净,去见金贼,请他不要折磨那小闺女,她对金贼说‘我识字’。”
在这种县城,能找到一个识文断字的姑子很不容易,而且,折腾个小黑蛋子,和折腾一个书香门第女孩完全是两种感觉。
妇人嚎啕大哭:“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识字!”
她身旁汉子也走过来,小声对官兵说:“不能动用私刑,你们没拦住是不是要被罚?就让我把他杀了吧,我杀了他,你们再把我杀了。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他生怕别人听到,不肯让他以命换命,说话时还扭头看四周,眼神躲躲闪闪。
农家子官兵对这汉子说:“别怕,杀人偿命,这贼子是帮凶,他也要偿命!小官人——我们主公,一定会让他偿命!你先在旁边看着,再等一等,等我们审完。”
其他官兵过来,把这一家人扶到旁边坐下,打好伞,帮他们遮住正午过于剧烈的阳光。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上台哭诉。
“他为了抢我儿未过门的妻子,找人把我儿活活打死!”
“我喜欢收藏一些古怪石头,前些年道君皇帝好奇石,他想讨好皇帝,要拿我石头,我不肯给,他就找县令勾结罪名,说我们一家子私藏铁矿要锻造甲胄,这是谋反大罪啊,逼得我散尽家财四处奔走后,又家破人亡。求官人做主!求官人做主啊!”
“俺给他种地,交租子,一开始说好交多少租子,后来他嫌少,越添越多,越添越多,先是说耗子雀儿吃掉那些要俺补足,然后他又用大斗收租,比前头一下子多了三倍,再然后,他的地违欠租税,官府却追着俺这些佃户来交纳!”
一桩桩一件件,血泪斑斑,罄竹难书。
百姓们像是往外倒黄连水,越苦越说,越说越苦,说着说着,就有人冲上台:“我杀了你!”
官兵不多,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他们多多少少也不是肯真心拦,就有个人冲到白浩颜面前,把他扑在地上去撕咬他,两人扭曲纠缠在一起,官兵好半天才将他们分开。
白浩颜拿手捂着脸侧,一只耳朵被咬下来,红色血液蜿蜒流下,他怕得瑟瑟发抖,直往官兵身后躲。
官兵满脸都是厌恶与嫌弃,却不得不护着他,免得真让他被打死。
台下,张显狠狠咽了口唾沫。
太惨了,这真是太惨了,果然,人就不能欺压百姓啊。幸好他家里虽有不少地,但从未伤天害理,收租按照比官方高一成的来,这样交了官方税也就赚那么一点土地钱,恰逢灾年,他们还免租。
“你说这白浩颜也是科举出身,怎么就做那么多恶贯满盈的事情?也不怕哪天东窗事发?”
八岁的衣衣就站在旁边,闻言,把嘴一撇:“这有什么难猜的,科举筛选的是学渣,又不是人渣。”
后头不远,李纲听到这话。他是听过“人渣”和“学渣”的意思的,脸上涌现薄薄红晕,又羞恼又愧疚。同时,又忍不住去看这人。
他想:真是……怪不得……宗泽、陆宰都会在这些人手底下做事。
八岁的衣衣扭头看见一个人,也是平头老百姓模样,神情激动,似乎想要上台,刚迈开
腿,嘴唇嗫嚅两下,又低下头去。
八岁的衣衣走过去,问:“你是有什么冤屈吗?”
那人被吓一跳,没多想就回绝了少女:“没、没有,你多心了。”
这可让八岁的衣衣不愉快了。
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