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亭轻轻弹自己肩膀上的灰尘能看得出来。
“中民啊,就从刚才开始,委员长已经下令所有军队撤出上海,但要留下一支守军在闸北坚持抗战,师部已经命令五二四团一营撤到师部这里,营长杨瑞符担任你的副手,如果你牺牲,就由他接手指挥继续战斗。”
说完这些官面话后,张柏亭压低声音对他说“其实让你们坚守四行仓库,是打给国际社会和英美等国看的,这座仓库隔着一条苏州河,河对岸就是租界。那里有英美的观察团和新闻媒体,委员长需要国际社会的关注,你们就要好好打,四百人若是能坚持四天,等到八国公约会议如期召开,你就算是给他们脸上长光了。”
高超内心直想吐槽,把抗战的希望寄托在英美等外国人的同情上,不知常凯申是怎么想的,以为国际社会是青帮吗?认为美国佬和英国佬会像黄金荣一样讲义气?会十分坚定地维护小弟?
关键是人家也没把他当小弟啊,英美这时眼光还高得很,人家的小弟至少得是能发明意大利炮的,再不济也得是能发明歪把子的捷克,什么都造不出拿什么跟老大混?
高超抬起手朝张柏亭敬了一个军礼,眼神坚定地说道“请参谋长放心,谢晋元誓与四行仓库共存亡。”
张柏亭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十几名战士说道“这些个战士,也甘愿留下来坚守到最后一刻,仓库里还有几千公斤粮食,枪支弹药我也给你多留了一些。”
他跟随张柏亭沿着坡道往二楼走去,可沿着转廊和横桥俯视中厅,整个建筑结构有五层,最顶层上还有一层楼梯间,也是以坡道来联通。
站在楼顶的水塔上可以看到苏州桥对岸的租界灯红酒绿,是被覆盖在殖民资本下虚无的繁华,转过身来往右看,是被战火摧残成为断壁残垣的上海市区,许多倒塌的建筑上面燃起大火。
楼下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张柏亭回过头来对他说“我要走了,中民,好自珍重吧。”
“参谋长,我送送你。”
他一路送张柏亭来到楼下,十几名战士并排站在他身后共同敬军礼“敬礼!”
张柏亭转身坐上了一辆吉普车,开车的军官衣装整洁,手上戴着白手套,望着周围有陌生好奇感,一看就知道没有参加过淞沪会战。别说高超本人,就连几个大兵望过去都藏不住目光里的鄙视。
吉普车一溜烟地穿过新垃圾桥向南岸的租界驶去,如今废弃的上海市区只剩下了他们。
没过多久一营营长杨瑞符带着三百多名官兵赶到,站在四行仓库前排列成行,杨瑞符面朝他站定立正敬礼“报告谢团座,五二四团一营应到四百四十一人,实到三百七十三人,机枪连连长雷雄带着一个排前往青浦收拢残兵,请团副指示。”
高超目光威严地望着眼前的这些士兵,看上去面黄肌瘦,个子高矮不齐,表情看上去麻木疲惫,这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精神面貌。
“在仓库内外围构筑射击阵地,扫清射界,随时准备战斗。”
“是!”
士兵们立刻列队进入仓库里,一部分留在外面清理战壕,他们仰头看着仓库顶部的构造,目光中带着一些新鲜感。
高超和杨瑞符来到五楼,这里有一间仓库经理办公室,两人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栏杆上,低头望着下方的士兵们忙忙碌碌,他又将视线穿过破碎的窗玻璃投向远方,那边远处的建筑物顶上,已经漂浮着日本的膏药旗。
“节卿,我是随时准备把自己埋葬在这里的。”他这样对杨瑞符说道,并投以征询的目光。
杨瑞符目光看上去比往常更为坚毅,说出的话就像从牙缝中崩出来“谢团副,你是知道我的,参加这次会战前,已经给家里写了遗书,死守四行仓库,兄弟决不会含糊。”
高超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表情激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