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里,我依旧只是个羞怯胆小的小丫鬟。每次他回到‘章台园,,总是对我微微一笑,连话也来不及说上两句,便匆匆地见她去了。但即便那短短的一瞬,我已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每逢那时,我总是咬着唇,如坐针毡地候在屋外,既盼着审叫我,又生怕她真的叫我。他们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一步也舍不得踏出楼外,不是倚靠着画画、写字,就是一起抚琴唱曲。
“我屏息敛气地在一旁为他们端茶倒酒,研墨调筝,心里突突直跳,不敢看他。偶尔视线交对,他朝我粲然一笑,我总不免面红耳热,心慌意乱,不是打翻了砚台,就是摔碎了茶盏。审此时心情大佳,自然不会责罚。他温雅宽和,更加不会呵责,反倒拿我打趣,说些解围的俏皮话。
“我从小见的男子,不是龟奴嫖客,就是被护院伙,动辄对我打骂凌辱,何曾这般温和体贴?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泪水差点儿便涌出来了。除了我爹和哥哥,这世上对我最好的男子,只怕就是眼前这至为熟悉的陌生人了。
“他风度翩翩,妙语连珠,相处越久,对他便越发欢喜痴迷。与我渐渐熟稔后,他说的话、开的玩笑也渐渐多了,知道我会弹琴书画,颇为惊讶,很是称赞了一番,还兴致勃勃地亲自点拨。
“当他第一次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勾画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颤抖,耳颊如烧,心仿佛随时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审却笑吟吟地在一旁望着我们,神色古怪。她一定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却不道破。
“哼,在她眼里,那时的我定是可笑极了。可是她又怎会料到,有一天,美成竟会移情别恋,喜欢上我这又可怜又可笑的黄毛丫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我就在‘章台园,里待了三年。那三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平静、最快乐的时光。虽然贱为奴婢,除了矾楼哪里也不能去,但对我来说,只要能时不时地见到美成,只要能日日读到他写来的书信,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便是广阔无边的宇宙了。
“那天夜里,矾楼来了许多高官贵人,审拗不过李姥再三央遣,带着那两个丫鬟去唱曲陪酒。我独自一人留在‘章台园,里。窗外柳枝浓绿,月儿又亮又圆,那时已经有两个月未曾接着美成的音讯了,我想着他,心思缭乱,掌着灯,提起笔,在纸笺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他的名字。
“耳根忽然一热,有人朝我呵了口气,低声道:‘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我手指一颤,毛笔登时掉落。那人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耳垂,继续低声道: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几回想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那声音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几月来朝思暮想的美成。我浑身瘫软,想要挣扎,却连呼吸的气力也没有了。原来他想要给审一个惊喜,未寄音信,便昼夜行程,赶回京城。我掌灯背对着他,身形与审相若,穿着的又是她送与的衣裙,一时间将我误当成了她。
“我想明此节,心里却突突狂跳,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觉他的唇沿着我的耳垂,慢慢地转到耳后,又一点点地吻过颈子,移过肩窝……我浑身越来越烫,鸡皮疙瘩全泛起来了。终于,他猛地扳过我的脸,狠狠吻住了我的嘴唇……
上方火山云里电光乱舞,轰鸣滚滚。许宣听得耳热心跳,李师师双颊酡红如醉,眼波也像要融化开一般,顿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道:“那时我脑里如雷声轰鸣,什么也听不见、看不着了。不过过了多久,才听见他低呼一声:‘是你,我如梦初醒,又羞又窘,急忙挣脱开来,掩住衣襟。
“他惊讶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桌上那写满了他名字的纸笺,忽然泛起了一丝微笑,说:诗,诗诗,几个月不见,原来你也已经长成大姑娘啦。,我越发羞窘,忙将纸笺揉作一团,抛入竹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