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香客轰然附应,纷纷拍掌叫好。
“那可不成!”胡三书更不迟疑,探出身叫道,“我们家少奶奶一息尚存,正等着方丈与大智长老救治呢!丢在塔林里,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找谁偿命去?”
眼见众人又吵作一团,知客僧忙出声制止,道:“各位施主,塔林乃是存放本寺僧侣舍利子的地方,原本不该对外人开放,但今日情况特殊,也只有便宜行事了。”又转头朝楼上的许宣、胡三书合十行礼,道:“塔林是本寺圣地,防护甚严,施主不必担忧。若实在放心不下,两位也可随棺而行,守护在侧,如何?”
圆月初升,挂悬塔檐。
金山寺的塔林里存放了八百年来上千僧人的舍利子,大大小小数百座石塔参差错立,被月光斜照,亮处白如霜雪,幽深处则晦暗朦胧,鬼影幢幢。
已过清明,江上的寒风依旧刺骨,卷到山顶,更是扑面如割。站在崖边往下望去,数以万计的灯盏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沿着金山寺一直蔓延到山脚、两岸,映得满江彤红,蔚为壮观。
鼻息间尽是浓郁的香火气味, 耳中则灌满了诵经声、讲经声、木鱼石磬声、丝竹法乐声……此起彼伏,庄严肃穆。
此时此夜, 也不知有多少信徒香客, 正从大宋各地赶来, 烧香点灯,一步一叩拜。
许宣幼年时曾随真姨娘参加过两次金山寺的水陆法会, 对此盛况自不陌生,想起当日骑在父亲颈肩,被人群推挤, 不住探头遥望山顶慈寿塔的情景,更是止不住泪水夺眶,心痛如绞。。光影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又见到了真姨娘扬起头, 慈爱无限的笑容。
从他记事起,父母也不知在这寺院里烧过了多少香,许过了多少愿。贼老天呵贼老天!如果世间真有神仙菩萨, 又怎忍心让善良无辜的他们蒙冤惨死?如果没有菩萨,又要这数不尽的殿宇佛像何用!
悲怒填膺,扶在石塔边沿的五指不自觉地朝里一捏,齑粉簌簌, 险些崩塌。胡三书正小心翼翼地挪开棺盖,闻声吃了一惊, 转头四顾, 好在周围看护塔林的僧人正忙着抬放那数十口棺材,未曾察觉。倒是树顶的寒鸦被惊得冲天尖啼, 枝叶纷摇。
许宣收敛心神,从怀中取出乾坤袋,抖了抖,掉下一个白衣女尸, 又敞开袋口,朝着棺内默念法诀,旋风鼓荡,顿时将白素贞吸入了袋中。
胡三书忙抱起草地上的白衣女尸人,塞到棺里,整了整衣裳,又覆上了棺盖。这女尸正是被无端扼死的盲妓采奴,尸首存放在衙门里, 被李公甫连夜盗走。许娇容用“苦情花”毒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个小口,稍作乔化,由许宣带到这里,来个“狸猫换太子”。
金山寺不比所在,高僧如云,如非耍此手段,要想带着白素贞大摇大摆闯入慈寿塔,绝无半点可能。大智长老虽已为白素贞开棺把脉,但他碍于清规戒律,未曾端看脸容,就算再次开棺查验,也难分辨真假。至于那法海,此时多半已被囚禁在戒律堂里,由执法和尚反复审问,再决定如何交给官府审断,等他来此开棺对质时,自己早已将慈寿塔翻了个底朝天了。
许宣刚将乾坤袋掖入怀中,山下便窜起一道火光,有人尖声大叫:“走水啦!走水啦!”接着不远处又有火焰喷涌,红光乱舞,霎时间惊哗四起。
山顶众僧脸色齐变,顾不得棺材,纷纷冲出塔林,朝山下失火处奔去。水陆法会人山人海,到处都是香火灯烛,最怕的便是火灾,一旦火势蔓延,轻则人潮自相践踏,重则全岛陷入火海,后果不堪设想。
许宣更不迟疑,转身朝慈寿塔疾掠。这几把火不消说,自是假扮香客的海贼们放的,为的便是调虎离山,给他制造出寻找六合棺的宝贵时机。他只是嘱咐李公甫弄出点乱子,没想这帮海贼如此无法无边,索性放起火来了。
也不知他们在火里又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