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
四更的梆子声在宁静的暗夜里响起。
裴皇后陡然被惊醒,睁开了眼。
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过程望了。
这一夜,她做了梦。在梦中,她见到了三十七岁的程望。
他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俊脸多了沧桑和落寞。可他的眼眸,还如少年时一样深情炙热。他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拼力想扑到他的怀中。
一阵风忽然吹了过来。她身不由己地被吹远了。她看着他拼力奔跑追逐,看着他悲怆又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看着他力竭地停在原地……
她心痛如割,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
然后,她就醒了。
寝室里留了一盏烛台,柔和的光芒驱走了黑暗。
裴皇后急促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她伸手,悄然擦拭脸上的濡湿。唯恐惊动了身畔的宣和帝。
自从那一晚开诚布公之后,她就留在了宣和帝身边。白日同食,晚上同寝,真正做到了朝夕相守相对。
中毒一事,彻底损毁了宣和帝本就虚弱的龙体。她如今已能慢慢起身,偶尔下榻走动了。宣和帝却一直卧榻不起。喝再多的汤药也不见起色。
宣和帝脾气愈发阴晴不定,伺疾的太医们内侍们吃足了苦头。皇子们重新过上了不时被怒斥臭骂的“幸福生活”。后宫嫔妃们也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每日伴在宣和帝身侧,体会也格外深刻。
宣和帝喜怒不定,好的时候也算体贴。却又多疑多心。只要她过于沉默,或是怔忪发愣,他就疑心她在想念程望,看着她的目光里便阴沉不善起来。
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收敛所有心绪,以最大的温柔和耐心对着宣和帝。
可世上最难克制的,就是人心和感情。
白日她什么都不想,到了夜深人静独自清醒的片刻,她便会难以自制地想念程望。今夜还梦见了他,只是这个梦境太过悲怆凄凉了。
……
枕畔忽然动了一动。
宣和帝竟也醒了,睁眼看着身侧的裴皇后“你做噩梦了?”
裴皇后眼角还有泪迹,想瞒也瞒不过去。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宣和帝伸手,为裴皇后擦拭泪痕,一边低声问道“梦见什么了?为何这般伤心?”
这个问题得谨慎回答。
裴皇后任自己露出哀伤之色,轻声说道“不敢瞒皇上,臣妾梦到了幼时离京的那一日。臣妾的生母早逝,府中庶女众多,臣妾不得父母宠爱。长姐不喜欢臣妾,大哥也对我十分冷淡。”
“那一年臣妾只有八岁,几乎从未离开过裴家内宅。忽然要被远送到离京数百里的临安老宅,心中惶恐不安,偷偷哭了一夜。”
宣和帝从未听她提起过幼年生活。此时听她提及,冷峻的脸孔稍稍柔和,声音也堪称温和“都是过去的事了。”
裴皇后又轻声说道“臣妾一直深恨大哥。大哥一死,心里的怨恨也就都消失了。其实,没有大哥,臣妾也没有和皇上做夫妻的缘分。”
宣和帝听得受用,表情和缓了许多。
裴皇后看着宣和帝,柔声恳求“皇上,臣妾不敢为裴家人求情。”
“永安侯胆大妄为谋逆犯上,死有余辜。永安侯夫人是从犯,吃苦头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裴璋裴珏都是无辜的,被牵连成了罪臣之子。又去了岭南那等荒凉之处。听闻岭南土人众多,想求生不是易事。臣妾希望他们平安地活下去。”
裴皇后话中有话,宣和帝听出了几分,深深看了她一眼“皇后放心。有朕在,谁也不敢再动裴家人。”
裴家半路遇到“匪徒”一事,宣和帝没有严查,轻轻放过。不过,宣和帝这一番话也表明了态度。
裴皇后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