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拍掌,大笑道:“一定是鲁句践去见那长安君,受了冷遇,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立刻招朋引伴,一群人在里门边一字排开,双手叉腰,想看鲁句践的笑话。
这时候刚到饭点,街上行人已经有些稀疏了,伴随着哒哒马蹄响起,一个穿着上好细葛布黑色衣裳,戴着青色布帻,腰围华美鞶带,上挂三尺宝剑的武贲出现在里门前。
他手中牵着一匹火红色的大马,看那高高竖起的双耳,还有健壮的四肢,竟是赵国出名的“代马”,他一边走,还一边与身旁一个皂衣戴赤帻的小吏相谈甚欢……
陈季和里中少年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那名武士,正是鲁句践!
“这……这是……”
陈季感到不可思议,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没错,是鲁句践,脸还是那张质朴的脸,嘴边一圈黝黑的络腮胡,可身上的装束,却已经全变了!
他分明记得,早上鲁句践背着他老娘离开时,依然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陋衣,这才短短半日,怎会鲜衣怒马地回来了?
而且后面还跟着一辆辎车呢,车上装着不少刚刚采买的粮食、肉、菜,上面坐着的,分明是鲁句践的母亲,这老妪却没了早上被儿子背着离开时的愁眉苦脸,而是笑逐颜开。
再往后看,是鲁句践的那些城北亲戚,那些昆父兄弟、嫂子侄儿跟了一大长串,趋行于车侧,陪着笑脸,不断跟鲁母说着好话,要知道,他们对鲁句践这孤儿寡母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啊……
一时间,陈季等人呆若木鸡。
远远瞧见陈季带着一群人堵在里门边上,鲁句践面色一沉,大步迈过来,呵斥道:“陈季,你想怎样!?”
换了平日,陈季肯定按着剑就迎上去,脸红脖子粗地与鲁句践冲撞了,可今日看着装束大异的鲁句践,他却没了勇气,没记错的话,那位教他“人生经验”,在平原君府上做宾客的游侠前辈,都没有这待遇……
陈季咽了口唾沫,一回头发现那些跟着自己的少年游侠们已经纷纷退避两边,大气不敢出,敬畏地看着鲁句践。
他也只好闪到一旁,挤出了笑脸,凑到鲁句践身边问道:“鲁季,你这是……”
鲁句践是家里的幼子,两个哥哥死于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疫里,所以平日里大家都称他“鲁季”。
见是陈季,鲁句践可没好脸色,冷笑道:“我不是去投效长安君去了么,长安君见了吾等十人,大赞吾等言而有信,便收吾等为门客,为了勉励吾等,更赐好衣、良马、宝剑、外加肥田、钱帛若干,如此一来,我便不必让老母寄居亲戚家了。”
陈季大惊:“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
陪鲁句践回来的那个皂衣小吏正是李谈,他站出来作证道:“长安君还盛赞鲁季和其他九位壮士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呢。”
“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陈季和里中少年们琢磨着这分量极重的一句话,艳羡不已,被人称一声大侠,这不就是他们做游侠的最高追求么。
谁料李谈眉毛一扬,又道:“不但如此,长安君还正式向太后请求,让他们十人做了亲信护卫,自此以后,他们就不是普通的民户,而是有官衔的吏了,汝等白身布衣,见了上吏,还不避让下拜?”
众人又是一惊,虽然只是百石小吏,但却比他们这些没名没分的无赖游侠儿强了十倍百倍,更别说鲁句践的名字,已经通过长安君传到太后、大王那里去了?那是众人不敢想象的高度……
一时间,里门口的十多名游侠少年纷纷朝着鲁句践下拜作揖,在他们眼中,鲁句践已经是实打实的高官大侠了!
这下鲁句践倒是有点羞躁,连忙过去扶起邻居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