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拙瞪大眼睛:“所以,你看到借据便信了?若有人污蔑我家孩子,我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弄个水落石出不可。陈大人,好在你是同知,不是通判,不然这些年,我洛城府衙要有多少冤假错案?”
陈礼钦怒目相对:“你……”
一个声音打断二人争吵:“两位大人,不如我们先说正事。”
这声音平静的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二人头上。
张拙转头。
却见陈迹依旧待着斗笠,蒙着面目。只余下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该任何开口劝慰。
然而陈迹只是分析道:“二位大人,快些安排施粥之事吧。且不提拖久了会不会再有事端,我观那些百姓,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再吃不到东西,恐怖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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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张拙心中突然有种感觉,这位医馆学徒,是真的已经将陈氏那些血缘亲情尽数斩断。
如荒原上的一颗野草,无所谓从何处来,无所谓到何处去,肆意生长。
可对方昨夜挺身而出之举,却又像是八月里的大雨,磅礴而有力。
陈礼钦看向陈迹:“这位是?”
张拙指了指陈迹:“平息民变之事,多亏了这位密谍司的同僚,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
陈礼钦一身红衣官袍,上下审视着陈迹,微微周围:“密谍司?”
张拙没好气道:“陈大人,你真该好好谢谢他,昨夜若不是他孤身一人在城外做人质拖住灾民,你我现在头上乌纱不保”
陈礼钦平静道:“本官不会因为阉党偶尔做件好事,便与阉党同流合污。张大人,卑职劝你也离阉党远一些。”
张拙气笑了:“陈大人,你早晚要因自己的迂腐栽个大跟头。”
说罢,他转身挥手招呼府衙里的官差:“都愣着做什么,赶紧从近处百姓家中借铁锅熬粥。”
……
城外支起十六口大铁锅来,白米粥在锅中咕嘟咕嘟翻滚出浓稠的香气,灾民们一个个探着脖子,踮起脚尖看来。
可粥棚前,却被一排官差手挽手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人墙之后,陈礼钦巡视着每一口锅。
他左手搂起自己官袍长袖,右手拿着一支筷子插进稠粥里,直到确认插筷不倒后才放心下来。
张拙撇撇嘴:“陈大人,这些灾民能有一口稀粥吃就不错了。这会儿还讲什么插筷不倒,毛巾裹而不渗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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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礼钦肃然道:“张大人,插筷不倒,一天两顿乃是朝廷施粥的铁律,你我为朝廷效命,自当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皆可不讲规矩,最后得益的只会是权贵。受伤的只会是百姓。”
“你陈家不就是权贵吗?”
张拙讥讽道:“你可知,若像你这么施粥,洛城可动用的粮食最多也就顶两周,两周之后,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你若真有本事,便按律法,将世家手里的田亩都收回来发给百姓。届时,百姓哪用得着你施粥?”
陈礼钦挥挥手:“张大人,论诡辩,我不如你。我只按规矩,律法做事。”
两人争辩时,却见陈迹拎着一袋子沙土回来,并抓起一把沙子要投进锅中。
“你做什么?”
陈礼钦抓住陈迹的手腕,怒目相对:“这是给灾民熬的粥,你往里面投沙子,不是故意作践人吗?”
陈迹抬头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将手腕挣脱出来,要继续讲沙子丢入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