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樱没有头绪。
她从未对谁有过那种季动,也没有人向她表露过爱慕。
无知如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什么叫作倾心。
这种事,恐怕得问太微才行。
不过,她已经见不到太微了。
祁樱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霍临春的脸色,忽然变了。
祁樱身后,根本没有路。她一直往上走,是早有预谋。山坡,转眼成了悬崖。
雪白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
霍临春大步迈开。
祁樱抬起手,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别过来。”
她已经站在死路边上。
大风吹起她的头发,碎金般的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她身上。圣洁的光芒,让寒冰消融。
她轻声叹气,用怜悯的眼神望向霍临春。
可怜的家伙,和她一样无知。
他做的那些事,怎么可能会是喜欢?
祁樱张开双臂:“我不会和你回去。”
不管是谁打造的笼子,不管是多么奢华的生活,她都不想再住进鸟笼。
“吃穿住行,除了行,样样都好……真是可笑……”
宽大的袖子在风里猎猎作响。
祁樱道:“我要下去了,你还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她又往后退了半步。
华美柔软的绣鞋,已经从脚后跟脱落。
她索性抬起脚,将鞋子踢下了悬崖。
霍临春浑身冰凉:“快回来……”
祁樱扬起下巴,怜悯的眼神,变成了轻蔑:“你看,不过如此。”
夏日狂风,扫过长草。
她身子后仰,倒了下去。
霍临春拔脚便跑。
“督公!”
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但霍临春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扑上去,伸长手想抓住祁樱。
虚空下,绮霞如泼。
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脚下空空无着,他忽然回过神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瞬间,他看见祁樱在笑。
她双臂大张,衣袖鼓鼓囊囊,像鸟儿振翅高飞。
霍临春探出去的手,落了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祁樱的笑。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般明朗畅快。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个。
原来,都错了。
……
……
无瑕的面孔,仙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他初见祁樱时,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让人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
污浊的他,见不得那样的无瑕白玉。
他以为,自己是想毁了她。
他以为,自己对祁樱的欲望,绝非爱慕。
毕竟,所谓的喜欢、倾心,都只是些令人作呕的感情罢了。更何况,是被他这种污秽不堪的东西喜欢上。
谁能不作呕?
想一想,简直连他自己都要嫌恶心。
祁樱,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风在耳边尖声啸叫,霍临春垂下手,笑了一下。桃花眼弯起来,往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他忽然想起那个为他取名的老太监。
“临春,这可是个好名字。”
老太监翻着书,凑出两个字,作了他的名,乐滋滋的。
他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个阁名。
临春、结绮、望仙,全不是人的名字。
他终究也没能做成人。
头顶上,有花瓣飘落。
又是一年夏。
等到夏去秋来,秋尽冬至,才有下一个春日。
但他已经看不见了。
临春,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