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带着孩子们,团团围坐在院子里,一起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嘉瑜!”一个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沈梦昔回头看,竟是孙胜仪,她抱着一个孩子,拉着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更大一些的,跟在身后,也不过十岁的样子。
沈梦昔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快步跑过去,与她相拥。
见到多年前的好友,分外亲切。
孙胜仪的两个大孩子,很快就和孤儿院的孩子玩到了一起,那个小的,不到周岁,还没有断奶,时不时掀着母亲的衣襟,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弄得孙胜仪十分难堪。沈梦昔带她到房间里,给她一杯温牛奶,让她喂给孩子。孩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唇上沾着一圈奶糊,她伸出小舌头,飞快地舔了一圈,然后吧嗒一下嘴巴,很是幸福地点着头,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孙胜仪看得流下了眼泪。
沈梦昔握住她的手,看她瘦得厉害,“胜仪,你现在怎么样?”
孙胜仪看了一眼沈梦昔,低下头,“嘉瑜,我不好。”然后眼泪流得更多了。
原来,孙胜仪在1937年跟随婆家,搬迁到重庆,当时重庆的房价已经很高,他们一大家子加上佣人,足足二十几口人,买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丈夫跟着朋友一起做些贩卖粮食的买卖,她也在小学教书,赚些家用。
三八年,重庆开始遭受轰炸,他们的房子被炸毁,当时丈夫的大哥一家、二哥都被炸死,她的大儿子也死掉了。
房子维修是一笔钱,丧葬费又是一大笔钱。
他们索性卖了房子,换了间小一些的。
后面的几年全靠他们夫妻工作来维持家用,谁知就在大隧道惨案那次轰炸中,他的丈夫那晚正巧出门,躲入那个防空洞,活活闷死在里面,公公一急,也跟着去了。
如今家中只有她和婆婆、二嫂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再办完两桩后事,家中所剩无几,物价随风见涨,孙胜仪的工资少得可怜。
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新闻,知道沈梦昔也在重庆,犹豫了好些天,这才找了过来。
沈梦昔抱了她一下,“你早该来找我的。”
“这个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我不会来给你添麻烦。”孙胜仪有些难堪地说。
“胜仪,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是孤儿院,有很多孩子需要照顾,在我这里,应该比在外面还要辛苦,有可能还需要你嫂子也帮忙做事,你能帮我吗?”
孙胜仪忽然哽咽了一声,然后无声地点头,眼泪落在了粗布的袍子上,“我懂。我能。”
林惠雅下班回来,沈梦昔替她们介绍了,林惠雅也表示欢迎孙胜仪,“太好了,我们夫妻都在外面教书,孤儿院里嘉瑜根本忙不过来,你能来,简直是太好了!”
为了孩子的安全,冰冰和阿平一直在孤儿院里住着,院子旁边的山体里是坚固的防空洞,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了,林惠雅夫妇平时挤在大学的宿舍,周末才回到孤儿院。
孤儿院的房子虽大,再多这八口人,也是很拥挤了。但是,沈梦昔不能不管他们,重新安排了一下,请人来将竹床改成了上下铺,让大孩子住到上铺,终于还是给他们一家腾了一个房间。
孙胜仪和婆婆商量着,把自己的房子租了,那房子地势高,离防空洞也远,每次警报,拖家带口跑到防空洞都是狼狈不堪。
全家八口搬到了孤儿院,她二嫂一脸病容,瘦弱不堪,婆婆倒还康健,主动提出负责照看孤儿院的几个小孩子,平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如今布衣荆钗,粗茶淡饭,却毫无怨言,满头白发之下,是一张坚毅的脸,沈梦昔知道,那坚强背后,是一颗丧夫丧子的滴血的心。
孙胜仪提出她和婆婆及最大的侄子帮助孤儿院做工,不要工资,只要全家一个落脚之地,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