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段话说完,赵就不再继续加码。而是静静退到檐下,解下挂在腰上的酒葫芦满满喝着。
他清楚劝解跟谈判不同。谈判要一鼓作气,谁先顶不住便会先陷入劣势。而劝解不同,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层层叠叠递进,才能一点点打破壁垒,最终达到目的。
如今动之以情已经完成,需要给对方点时间慢慢咀嚼。至于是不是对的,反而无关紧要,情感无论对不对,只在于合不合心意。
郑容卿低着头站在雪里,如同一尊雕像。赵就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利用他不会听不出来,但是他内心深处也在隐隐认同那套“歪理”。
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自私点说是为了高官厚禄,高尚的说是为了施展才学。如今机会近在眼前,他又怎么会不动心。
尽管有点肮脏,但是......
他心里在不停挣扎,多年的圣人书告诉他,应该光明正大,而心里那份不甘又在不停呼喊:“答应他,答应他!”
“容卿,你......怎么了?”压制突然消失,公主迫不及待跑下亭子,替郑容卿拍去肩上雪花。
“没事......”
见状赵就清楚郑容卿在挣扎,是时候添一把火了。但是动之以情已经用过,必须要动之以理了。
在心里想了想,整理一下言辞后,果断开口道“郑驸马和公主还真是恩爱,叫人羡慕啊……”
“只是可惜咯......”
这话让公主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赵就,开口道“我们夫妻俩的事情,用不着赵大人指手画脚!”
赵就不嫌脏,直接坐在台阶上,惋惜道“我记得驸马爷是探花吧?啧啧啧,差点连中三元啊,若非当年国公儿子和首辅孙子,一切还尚未可知。时运不济哟……”
“哪有什么时运不济,无非是技不如人罢了……”郑容卿搂着公主,脸上神情恢复如常,轻叹道。
“好!好个技不如人!”赵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无非就是给公主一个理由。
“驸马爷可知道,想再往上走无非三条路:军功、附随和从龙。军功嘛,轮不到你,那么多侯爷等着呢。附随朋党嘛,你可是驸马,谁愿意收你啊?”
话还没说完,公主眉头已经紧锁,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想当狗也得有人收啊,一条野狗就是把狼咬死了也没用,该饿肚子还得饿肚子。
没听说野狗驯化人的,只听说过人用几块骨头就驯化了野狗。
毕竟是在昭狱接受过再教育的人,其中关窍郑容卿立刻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两人同时抬手指着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种事是不是太大了点,我只是个读书人。”
话里话外透出的,只有“怕死”两字。这倒是让赵就多了几分欣赏,怕死是好事。一个人只要怕死,就会小心做事,就能少出岔子。
“你身边不是有我吗......”赵就笑眯眯的许下个不是承诺的承诺。他相信郑容卿是聪明人,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都说到这个份上,郑容卿哪还不明白。赵就一个四品能决定什么?无非是赵就身后还有个陆文玉,而陆文玉身后是谁?
不言而喻!
两人各自盯着对面,从眼睛里已经读出明白对方的意思。赵就从怀里拿出那块镇抚使的腰牌,放在台阶上,笑道“驸马爷可以再想想,一桩生意要是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不完美!”
“想的明白的话,带着令牌来墙根胡同找我。”
“在下贸然上门,实在是打扰,还望公主见谅,不要为难无关人。”
拱手行礼道歉之后,李旬果断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