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颜心中有些许不安,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地调转马头,向前行了两步,然后又勒住马缰,停在了原地。
他微微侧过头去,目光穿过车窗,落在了车内的云攸身上。
杨延霖皱起眉头,急切地伸出手,迅速合上了车帘,仿佛生怕被他看到什么。
不知为何,云攸虽然易了容,还遮着面,杨延霖还是胆战心惊,生怕周卿颜认出来她。
云攸倒是不怕,竟然自己跳下马车,掀开了幂蓠,抬眼直勾勾望着马上的周卿颜。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云攸望去,蓦见一张芙蓉秀脸,眼波盈盈,双颊晕红,果然是个貌美的小妇人。
杨延霖紧跟着纵身跳下马车,转眼间就已经站在了云攸的面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将云攸娇俏的身形完全藏于身后。此刻,他脸色冷峻且肃然,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挡住了无数觊觎的目光。
周卿颜冷冷睨一眼杨延霖,眸光冷得似是能射出无数冰箭。
不久前,杨延霖还大言不惭说喜欢云攸,如今美人在侧,恐怕早就将云攸忘到九霄云外了。
在这之前,周卿颜甚至还认为,杨延霖最适合做云攸的归宿,他与云攸志趣相投,他没有身份和家人的牵绊,且家财丰厚、身强体壮,可与云攸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此时,周卿颜庆幸自己认清了杨延霖的真面目,又暗暗自嘲:为何自己像是个临终托孤的老父,总想着将云攸托付出去。
以前的周少将军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从无自我怀疑和力不从心的时候,几时见过他这般憔悴感慨,软弱伤怀得如同濒死的狮子。
周卿颜恍惚怔忡片刻,讪讪道:“此处匪盗横行,犹爱掳掠美貌女子,杨公子可要照顾好自己的家眷……”
“家眷……”杨延霖惊愕道,他想要说那女子是婢女,但细细想来,迟早会变成家眷,现下认了也没什么。
杨延霖甚至有些暗爽,原来所有人都以为云攸是他的家眷,那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丈夫该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光明正大地做!
他情不自禁地挽住了云攸的手臂,“啪”地打开手中折扇,在云攸的耳畔悠悠摇了起来。
“夫人,外面太热,我们去马车上饮些解暑的酸梅汤,可好?”杨延霖得意地望着周卿颜说道。
云攸好不容易她才缓过了神。
眼睛一时睁大,没控制住自己,当即便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周大人,可否与我上马车一叙!”
杨延霖乖顺地笑笑,就像扇子上那最明媚的一抹红日,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暖。
云攸先上了马车,而后掀开车帘,见周卿颜并未下马,忙堆了笑道:“周大人看看后面跟着的流民,有些魁梧健壮的男子,像是饥肠辘辘的难民吗?难道大人看不出来,他们就是盗匪,是冲着你们来的……”
话音未落,周卿颜敏捷地跳下马,腾身跃上马车。
这一切,云攸都看在眼里。周卿颜的身体已然恢复,他的功夫虽废了五成,但他受伤的胳膊却异常有力,日后多加苦练,恢复往日功力指日可待。
她知道,断骨新生,他定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一个断臂,一个老妪,他们曾在彼此最落魄无助时,相依相守。如今熬过了黑暗,他们却无法在光明里并肩,也许互不打扰,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归宿。
逼仄的马车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云攸不自觉向后倾斜身体,只因她想起周卿颜与永德帝说的那句“云医官身上恶心的老人味”,她心中像是塞满了尖石,硌得肉生疼。
真想在周卿颜鼻孔中塞满泥沙。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