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微微一怔,随即便笑着说道:“善长兄啊善长兄,咱们君臣相识、共事这许多年,咱什么时候干出过因言而罪人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就是了,哪怕你指着咱朱重八的鼻子骂,只要你骂得对,咱也绝不怪罪你。”
李善长没有接茬,反而微微摇头后笑着拱手说道:“上位,臣这段时间,其实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朱皇帝哦了一声,问道:“什么问题?”
李善长轻笑一声道:“臣在想,臣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天下百姓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朱皇帝再次哦了一声,满是好奇的问道:“那善长兄可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善长也再次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臣如今已过天命之年,又反复想了十几天,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最想到的是什么,说起来倒也可笑的很。”
朱皇帝哈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就慢慢想,只要咱朱重八能给的,决不会亏待了善长兄。”
然而李善长却没有接茬,反而再一次摇头,说道:“不过,臣虽然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却想到了老百姓最想要什么。”
说到这儿,李善长也没等朱皇帝问起,就继续说了下去:“百姓最想要的很简单也很不简单。他们要的是有个安稳日子,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累了倦了有人疼,子孙后代能有出息。”
“后来,臣又想着,臣在陛下身边这许多年,有没有做到让老百姓们能饥有食,寒有衣?”
“答案是没有。”
听到李善长的这番话,刘伯温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不是,刚刚来乾清宫之前,你李善长是这么说的吗?
朱皇帝也是微微皱眉。
李善长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正当朱皇帝暗自琢磨着李善长为什么会如此反常的时候,李善长却又继续说道:“再后来,当臣看到了杨知县的奏本之后,臣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做到让百姓能饥有食、寒有衣。”
“因为臣也想要土地,很多很多的土地,臣甚至不想让这些属于自己的土地缴纳赋税钱粮。”
“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一种情况——臣想要土地,百姓也想要土地,可是土地一共就那么些,都分给百姓了,臣能弄到手的土地就会少很多,那臣不是亏了么?”
朱皇帝沉默不语。
刘伯温同样沉默不语。
至于胡惟庸和杨宪,还有户部尚书杨思义、工部尚书单安仁,这会儿更是恨不得插翅飞出乾清宫。
这他娘的是能说的?
就算你李善长敢说,这他娘的又岂是我们能听的?
李善长瞥了刘伯温和胡惟庸、杨宪等人一眼,随后便笑着说道:“臣错了,杨知县才是对的,无论是累进税率还是王田制,都是能让百姓饥有食、寒有衣的良策。”
“可是,上位啊,他杨知县能想到的东西,臣等就真的想不到么?其实臣等也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毕竟累进制税率会让臣多缴纳赋税,王田制更是从臣等的手里夺走大量的田地。”
“所以,臣等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不愿意去想,更不可能写成奏本给上位。”
朱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刘伯温和胡惟庸等人的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他娘的,李善长这老匹夫是打不过就加入?
李善长又再一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臣跟上位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劝上位一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累进制税率现在固然能逼得读书人出仕,也能逼得士绅们放弃土地,王田制更是可以避免土地再次集中到士绅手中,可是上位,那些读书人和士绅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放弃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