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说的都是比较理想的情况。现实中,很多情况下,是做不到的。”郭康无奈地补充道:“而且说实话,怎么区分‘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是这样么?”朱让娜问。
“我以前也觉得,只要区分华夷,就可以了。但我后来看四爷爷那边的情况,比这麻烦多了。”朱文奎摇头道:“有些人,患难时候就很可靠;有些人,给钱的时候是才能帮忙;还有些人,不但要给钱,还得用武力和法律约束,才能去干活。”
“而且这些不同可靠性的人,很多时候不见得就是用族群来区分的——当年,有些经历过元朝统治的蒙古人,跟四爷爷打北元的时候,比汉人积极多了。但他们的后代,也不见得就和父辈一样,情况比这个要复杂的多。”
“总之,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不仅需要完善的制度,还需要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看得多了,我倒是觉得,玩砸了才是常态吧。”
“是的。”郭康点点头:“理想的情况,是腹心地区的汉人都衷心为国,天天操练,还提供产出补贴边地;边地的汉人都忠于朝廷,勤恳戍边,还主动出击,打击胡人,双方团结一致,都去对付外族。”
“但实际上,往往是腹心汉人嫌边地汉人贫穷粗野,认为他们胡化了;边地汉人嫌腹心汉人腐化堕落,认为他们蛮化了。这俩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看在同胞份上互相帮忙么?”
“这个心态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宋国的情况了。朝野上下,很多人认为,唐朝出于夷狄,血统上与鲜卑有染,衣冠又沿袭北齐,所以是个胡化的、不纯正的政权。而大宋在这方面,比他做的好得多。”
“说实话,这个是有点让我意外的。”脱欢评价道:“可能是我书看得少,没理解他们怎么想。”
“因为他们想的角度不一样。”郭康解释说:“宋人认为,唐朝的盛世,如贞观、开元之类,只有二三十年就结束了。但大宋立国以来,百多年都是盛世,只此一项,就比唐朝强得多了。”
“宋人看的是经济发展,不是军功,所以自然会有这种想法,实际上也不奇怪。站在他们的角度,大宋确实是自古以来,经济最繁荣、最为富裕的国家。宋国君臣,也深以为自豪。”
“其实你也不用看太多书,先生给你的朱子着作,你看一看,就知道了。”他对脱欢说:“朱熹记录说,宣政年间,朝廷宣传的口号叫‘丰亨豫大’,主张当今是富裕兴盛的太平安乐之世,不需要奉行节俭的传统,而是应该多花钱,显示自己的强盛,这样对于国家反而是有好处的。”
“这是为什么?”脱欢疑惑道。
“这个讲起来就太复杂了。反正,执政的蔡京等人,确实有一套自己的理论。”郭康说:“朝廷里多次有人谈及前朝节俭的政策,他们都能加以辩驳。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看看宋史的记录。”
“这个确实太专业了。”狄奥多拉难得地赞同弟弟:“我对宋朝历史的了解也很有限,那个宣政的年号,我都想不起来。”
“这不是一个年号,算是个习惯用法。”郭康解释道:“宣政是宣和、政和的简称,按天兄纪年法,是1111到1125年。这个时候,宋朝刚刚收复河潢,朝廷获得了巨大的威望,财富也积累到了顶端,文化艺术方面,同样取得了很大成就。大体上,算是他们这个盛世的巅峰期吧。”
“真奇怪,他们看不上的贞观、开元,我在这边倒是都听说过,反而这个大盛世,之前没人给我讲。”狄奥多拉疑惑地说:“是不是因为先生们都是修习唐史的,对宋不熟悉?”
“倒也不是,主要是他这个时间段,容易被抢风头。”郭康回答:“1126年开始,年号就叫靖康了。这个比宣政可出名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