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开心嘛,你们看啊:
海商只赚一半,但毕竟有赚。
海盗抢了一半,总好过没赚。
那海军中途加入,收了你一半,有钱赚。
他没全收完,你没破产,下次还赚。
他又把匪徒剿了一半,有功。
可匪徒又跑了一半,以后才能继续剿,继续赚。
这样一来,你们说,牧海治下,公平神圣,是不是人人有饭吃,个个有钱赚?
生一半,死一半,增一半,减一半,大海再收一小半!
(后仰)这才是平衡,才是海之道!
皆言明神至洁圣,谁道牧海不公正?
什么?有人说既然如此,那要本少女牧海何用啊?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以上胡言乱语,皆摘抄自泰尔斯殿下神学课上读《大海至公——牧海信仰的底层逻辑与历史演变》一文的笔记,梅根祭司阅毕即封藏,严禁公诸于世。)
在泰尔斯的目光下,黎依旧沉默。
“费德里科不久之前告诉我,”泰尔斯冷笑道,“他这些年来隐姓埋名,潜藏寄居,托庇于他父亲生前故交的门下,直到庇护他的那户‘人家’受不住压力,变脸把他赶出家门。”
扬尼克笑得越发开心。
泰尔斯死死盯着黎:
“众所周知,凯文迪尔家族雄踞翡翠城,资源丰沛,渠道广阔,更手握远洋航线,与东海库伦家族同为星辰王国的海上支柱。
放眼终结海两岸,鸢尾花家族不说权势滔天,至少也是一方巨擘,周边城邦宗国皆不愿与他们交恶,逢年过节无不遣使来贺,嘘寒问暖。”
泰尔斯眯起眼睛:
“那我就更加好奇了。”
他背起手,绕着黎轻轻踱起步。
“那究竟得是怎样忠诚的一户‘人家’,才愿冒与鸢尾花交恶、被翡翠城报复的风险,藏匿费德里科——凯文迪尔家的害群之马,詹恩公爵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又得是怎样勇敢的一户‘人家’,才能在十一年前,空明宫骤失领主,翡翠城群情愤慨的紧要关头顶风作桉,暗中保下费德里科的性命,还在十数年里严守秘密,不漏一点风声?”
泰尔斯停下脚步,立定在黎的身前,盯着对方那血色欠奉的苍白面容。
“除非那户‘人家’当年所看到的,远远不止是风险。”
泰尔斯严肃道:
“除非那户‘人家’能倚仗的底蕴,丝毫不逊翡翠城。”
黎缓缓抬头,与泰尔斯对视,目光中一片死寂。
“而他们也许并不是如费德里科所说,是被迫赶他出家门的,”泰尔斯语气冷漠,“而是心甘情愿地,甚至是翘首以盼地,礼送他出门归乡,并祝他得偿所愿,马到功成。”
“啧啧啧,”扬尼克适时发声,重复王子的用词:“心甘情愿、翘首以盼啊。”
“于是我又想起来了。”
哨塔顶上,泰尔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那些凯文迪尔和科里昂家尚未交恶,在你们关系亲密乃至互为盟邦的岁月里,从翡翠城出发的外国远洋船,有一条重要航线是前往东陆——夜之国的望海崖。”
泰尔斯目光如剑,直刺黎伯爵: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那趟送费德里科去‘公海旅游’的灭口活计,恰恰好被你们——夜之国的科里昂家族捞到了手里?”
说到这里,黎终于缓缓扭头,轻声开口:
“泰尔斯殿下……”
但这一次,泰尔斯不再客气,他竖起一根食指,生生打断这位东陆血族:
“或者更糟糕——那活计本就不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