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和希莱一愣,茫然对视。
唯有血族杀手表情阴翳,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无尽漆黑。
用尽全力……证明……证明自己能成为我们家族的剑……我们王国的棋子……成为有资格向我,向我们,向王国尽忠效死的……骑士……
“那一场决斗,我输了。”
洛桑二世轻声道: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类似米迪尔那样的话术和姿态,无论说话的人有多么情真意切,多么礼贤下士,多么魅力非凡,都无法再让我甘心下拜,而只能令我反胃作呕。”
泰尔斯默不作声。
“甚至……米迪尔他越是圣人,越是完人,越是好人,越是……那他在那个位子上,就会吸引更多的人——无论是扑火的飞蛾还是食腐的苍蝇,带来更多更糟的悲惨剧。”
他停顿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地牢里安静下来。
“所以这才是你不再回去的理由,”泰尔斯缓声道,“不再回去王储身边,甚至不再回去华金身边。”
不再回到骑士的世界。
不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你知道,我一度很羡慕特恩布尔,认为像他那样的蔑视态度,和他那样的灵活手段,才是面对权力的最佳方式。”洛桑二世突然道。
“一度?”希莱挑挑眉。
“直到看见他的下场——连同我的下场。”
洛桑二世幽幽道。
“于是我现在更明白了:哪怕离开了高处,哪怕藏在最底层的角落,哪怕最聪明的人,在权力的浪潮中得心应手的人,”洛桑二世冷笑着,“也逃不过权力的诅咒。”
也不免被卷入其中,被磋磨得面目全非。
泰尔斯不禁心生感慨。
“或者更糟。”
“泳者溺于水,”凯文迪尔大小姐叹息道,“特恩布尔逃不过权力的诅咒,在权力的浪潮中翻覆,不为别的,也许正因他在权力的浪潮中得心应手。”
也许,无论是得心应手,抑或狼狈翻覆,都是权力的诅咒。
泰尔斯心中的声音默默响起:
不过一体两面罢了。
“还因为那不只是权力,不只是一根根控偶的弦线或囚困的锁链……”
泰尔斯缓缓开口,把心底的声音说出口:
“更是体系,系统,结构,环境,脉络,场,域……无论你想怎么叫它。”
希莱和洛桑二世双双沉默。
泰尔斯叹息道:
“因为它无所不在,哪怕无人知晓。”
不因你是国王还是乞丐而稍歇。
不因你是智者还是愚者而豁免。
“泰尔斯?”
希莱的呼唤把泰尔斯从思绪中拉回。
该死,走神了。
王子看向眼前神色恹恹的血族俘虏,连忙收拢思绪。
“所以,在离开闵迪思厅之后,你心灰意冷,加入了特恩布尔麾下,但早在翡翠城易主之前,你和特恩布尔就败亡了,”泰尔斯理了理时间线索,“那我猜,老公爵伦斯特遇刺的真相内情,无论你还是特恩布尔,都与之无关,至少所知寥寥?”
洛桑二世目光灰暗,一动不动。
“这还用问吗?”希莱抱起手臂,但话语不再如之前咄咄逼人,反倒多了几丝无奈可怜,“你看他这一问三不知的……”
“那个凶手。”
出乎意料,洛桑二世突然出声,打断了希莱。
“那个被索纳子爵收买,刺杀老公爵,结果落网招供的凶手,波尔温,”血族杀手缓声道,“我认识他——生前认识。”
生前……
你生前还是他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