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夫低下头暗自推算了一番,将自己的答案告诉了段成文。“但是这样,老国公至少能够走得从容一些,也不必再多受折磨。”
“我懂了。”段成文沉思许久,说道。“等父亲再次醒来还请施大夫派人传信告知我,我身为人子实在难以做出这样的决断。父亲一生骄傲,这样的大事还是由父亲自己抉择吧。”
“嗯,我知道了。”施大夫颔首。
到了傍晚,药性消散得差不多了,镇国公才醒过来就发现段成文坐在自己的床前。
“你来了?”镇国公哑着声音开口说道。“我躺着有些累了,扶我坐起来吧。”
“是,父亲。”镇国公背上受过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上的确不能久卧在床,段成文马上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镇国公扶起身,在他背后放了两个软枕后扶他靠在了上面。“父亲,今日休息得如何?”
“就那样吧。”镇国公无所谓地说道。“你现在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父亲,今日儿子和施大夫聊了聊你的情况。”本来打好了腹稿的一番话,真的到了嘴边,一时间段成文却不知道该要如何说了。“施大夫说......说......”
“那个老儿还能说什么,我心里有数。”镇国公看了看段成文的脸色,了然地说道。“我大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父亲?”段成文蓦然抬起头来。
“身体是我自己的,它到了什么境地只有我自己才清楚。”镇国公无畏地笑了笑。“说实话,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老天待我也算不薄了。我送走了自己的妻子,又送走了一双不成器的儿女,现在该是轮到我了。”
“父亲,并不是完全是这样的。”段成文听了镇国公这番话,连忙说道。“施大夫说了,以他的医术和我们能够找寻到的所有药材,父亲想要再多活几年不是问题的。”
“我这样的身体再多撑几年?还是别了吧。”镇国公眼沉如水,说到自己的生死之事竟是意外的平静。“眼下这样你还不如让那个老儿多给我弄些镇痛、安神的药来,让我能再多睡几个好觉呢。”
“父亲。”段成文知道了镇国公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起身跪在了镇国公的床头。“父亲。”
“说起来,我这个人与国与君都尽了忠。与家,我却是什么都没做好呢。”镇国公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短成文的肩膀,笑着说道。“我最看重的一双嫡出儿女,走得比我还要早些。你儿时和你生母过得那样艰难,我却没做过一个父亲该做的。倒是你像极了我,最终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拼杀了出来。我如今这样了,还不如走得干脆利落些,反正将这个镇国公交到你手中,我也是安心的。”
“父亲。”段成文哽咽着说道。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镇国公微笑地看着段成文说道。“去把那个老儿喊进来吧,别浪费其他药材了,只要他能够让我走得轻松些就够了。”
那之后,施大夫将镇国公的药方全部修改了一遍,用最大剂量的镇痛、安神药物让镇国公可以轻松一些。
再加上回光返照的缘故吧,镇国公在最后几日时甚至还能在段炼和段少澜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头的树下走上几个来回。
而到了最后,镇国公忽然再也起不来了。
施大夫在把过脉后,冲着守在一旁的段成文摇了摇头。
“你派人去把孩子们都喊回来吧。”段成文吩咐端素郡主道。“父亲大约是不行了。”
“是,我知道了。”端素郡主连连点头。“我这就派人出去。”
不仅是分家出去的段家子孙,连出嫁了的梦姐儿、棽姐儿、楚姐儿都被请了回来。
就在弥留之际时,躺在床上的镇国公忽然清醒了过来。
“让外头的人小声些哭。”镇国公睁开了眼睛,听着外间的一片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