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处也须要指出的是:就皇帝的为人看,若是今儿的他真铁了心万事不管先睡上一觉再说的话,那戴权光挑亮烛火是不够的,怕是得将整个乾清宫都给点燃了才能阻拦住皇帝……却偏偏今儿的皇帝正恰杵在心烦意乱思索又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憩又没得那么大的心真就‘敢’躺下了的矛盾之中。
故戴权挑亮烛火的行为,也无外乎是在皇帝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之上微微的拨动了些许——
不起眼,却是至关重要。
……
…………
御书房内的烛火,也果真亮了整整一夜。
不说伺候的人——除去戴权外——是如何在京城凛冽的冬夜寒风中冻了整整一宿的,就说便皇帝这个有着整晚不限量不断份的热茶热点供应的人,面上也不免布满了颓唐的倦色。bimilou.org
直至朝会将至,戴权也终是忍不住‘的’就叫了人来,一面指使着小宫女太监们调和热水跪呈上漱口用的温茶,一面就苦口婆心的对着皇帝劝慰道:“陛下,且歇歇吧。便心中再有多少事儿,终也比不过您的龙体重要啊!”
皇帝:“??!!”
思绪遽然受阻,面色不由就是一沉——若再搭配着他面上本就有的凝重神情,也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的信号:催所有于此刻近身伺候皇帝的人的命!
于是,在一众低头缩脖子的宫女太监中,不退反进的戴权……也就越发的‘引人注目’了:“陛下!”
皇帝被他呼喊得一阵恍惚——倒不是因着戴权的呼喊勾出了他什么样的回忆,而着实是顺着戴权的呼喊看去的皇帝,目光正正对上了戴权身后那位手捧铜镜的小太监……手上的镜子。
憔悴。
这是皇帝瞧见自己神思的第一直观感受。
可也只需直面这一‘印象’的恍惚过去,皇帝瞬间就被激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斗志的亢奋来:
他苦了一夜了。
为勋贵……还有程铮,他苦苦的思索了一夜。
且也只需瞧见他现下里的模样,那真是任谁都想明白皇帝这定然是为了‘对付自己’才会夜不能寐。
皇帝:“……”
他不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出来了,却是怕连小心思都被人看明白了,可他自己却是还没能想明白——
即没能拿出真能对付程铮与勋贵的主意来!
只需这么一想,皇帝顿时就生出了一股子干脆告病,推了这一次的朝会再说以后的冲动来。
不可以。
多年的‘斗争经验’让皇帝深深的明白:哪怕自己带病上场,都好过退却不上场来:没有人会怜悯他的弱小,他们只会趁他的病要他的命。还不如摆出一副虽弱却倔的模样来,如此,也哪怕他弱到连这点挣扎都不过是是临死前的反扑了呢?多少……也是会有人怕被他一并带走的吧?
不!
皇帝就摇摇头,宽慰自己还没到临死之际——
只要……只要他能拿定了主意,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戴权很能明白皇帝此时的心态,更能明白皇帝对着烛火枯坐了一宿及至天明依旧举目茫然。不然他也不至于特意站在那手捧铜镜的小太监身前,无形却刻意的制造出对身处绝境之中的皇帝最后也是最好的一击。
也就在这一击之后,戴权低头垂目不再说话,深藏功与名。
皇帝却是‘被他引导着’,长久且木楞的看着自己印在铜镜之中的面容,就仿佛痴了一般。
寂静。
可怖。
尤其是那捧着铜镜的小太监,便是知晓皇帝看的大抵是自己手中的镜子而非自己,也不免会有一种身处风暴中心的惶恐……和绝望感。
皇帝为什么会这样看着镜子?皇帝又到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