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似的回旋荡漾,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形光罩,将整个山谷笼于其中。那些霓霞云彩撞在光轮上,无不迸飞离散,激射出刺目绚光,壮丽无匹。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景,惊异难表,隐隐猜出那霞云与琵琶曲多半与魔门有关,而这中年和尚与七十二名端坐莲花的僧人,必定是以声布阵,抵御强敌。白衣人所说的“梵音降魔阵”当指此无疑。
又听白衣人摇头说道:“这一子是取是舍,原不足虑,但偏偏千钧一发,关系到全局生死,岂能不慎之又慎?”双指夹着白子落于盘中,果然又是《遇仙图》中的第一百零七手。
明心跟着落子,点破白方大龙的“活眼”,说道:“守之死,弃之活,真人棋力高玄,焉不知其中厉害?那妖孽乱国殃民,十恶不赦,不仅和我佛门不两立,更是天下公敌,就连魔门邪类也必欲除之而后快。难道真人为如此一子,甘舍全局?”
白衣人捋须沉吟,想了好一会儿,才落子将堵入活眼的黑子提走,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视同仁。老夫并非要袒护这妖孽,只是希望他思其过,改前非。大师既然知道魔门来此的目的,就当知道眼下即便弃子,也于事无补。今日之祸,无关私仇,而关乎天下苍生。明空大师既已圆寂,长老领袖七十二寺,自当以慈悲为怀,共渡此劫。”
两人一来一往,听得许宣稀里糊涂,不知白衣人是谁?他们口中的“妖孽”又是谁?听其言下之意,这局棋的胜负竟似是以这“妖孽”为赌注……心中突然咯噔一跳,难道今日峨嵋山发生的种种奇怪之事,也都与两人口中的“妖孽”有关么?
明心眼里闪过愠怒之色,一边弹指撞钟,一边又落下一子,将右侧大片白子包围,形成“叫吃”之势,淡淡道:“正因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所以才当降妖除魔,还天下以太平。真人既然执迷不悟,贫僧也只有言尽与此了。”
这一子落下,中腹白子大龙已无逃生之路,白衣人只有继续落子,将那被破的“眼儿”黏上。
明心再落一子,彻底封堵白龙出路,握杖起身,缓缓道:“真人如果还有回天之力,峨嵋七十二寺愿既往不咎,唯你马首是瞻。如若不能,就请交出妖孽,由贫僧与他做个了断。”
棋局下到此处,正好是刘仲甫与骊山仙姥对弈的一百一十二着。当年以刘仲甫之力,尚且呕血认输,这白衣人纵有通天棋力,又怎能胜过大宋翰林院棋待诏三十年之功?
白衣人低头凝望棋盘,苦笑不答。
众僧纷纷喝道:“胜负已定,还有什么可推脱的?快快交出妖孽,否则今日休想走出这‘梵音降魔阵’!”
“若不是你养虎为患,明空方丈又怎会重伤圆寂?山上又怎会引来这许多妖魔邪物?天下大劫,全都因你而起!明心住持慈悲为怀,才以棋代剑,望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倘若再执迷不悟,必将万劫不复!”
许宣自小喜欢锄强扶弱,打抱不平,虽然尚不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见明心句句绵里藏针,咄咄逼人,周围僧侣又气焰汹汹,以势相欺,实在非出家人所为,心中不免对这温雅有礼的白衣人暗生偏倚。一时间热血上涌,脱口而出:“谁说这局棋白子输定了?”
他声音虽小,听来却是说不出的刺耳,四周顿时肃然无声,千百双目光齐齐聚集到了他身上。
明心淡淡道:“莫非这位小施主还有什么回春妙手么?”语气虽然平静如水,但说到“回春妙手”四字时,眉梢微挑,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许宣一言既出,正觉后悔,闻言又不禁被激起好胜之心,索性大声道:“回春妙手可不敢当,但要想转败为胜却也不难。如果由我代下白棋,不消二十手,谁胜谁负便知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