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正欲说话,瞥了湖上一眼,也不知发现了什么,神色微变,朝他回揖一礼,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翩然跃上篷船。
许宣心里突突急跳,“她”的声音与记忆中的白素贞略有不同,就连扑面而来的香气也少了几分幽冷,多了几丝馥郁,身段也仿佛更高挑了一些,最最不同的却是神容语气,不像从前那般孤冷清高,而变得温柔和蔼了许多。
他定了定神,一起入舱坐下。凝神细辨,灯火摇曳,映照着白衣人那张清丽的脸容,尖尖的下巴,双眉斜挑,简直像是和白素贞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唯有唇角多了一颗红痣,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颈子修长,不见喉结,十指纤美如春葱,肌肤更是莹白如雪,吹弹欲破;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胸脯上,却又无明显隆起。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胡三书似是看得呆了,脸色涨紫,忘了手中仍在斟酒,酒水泼了满桌尽是。就连见惯了风月的两位歌女,也为之神夺,视线如磁石附铁般吸在那白衣人身上,心迷意乱,险些拨错了弦、吹走了调。
许宣暗想:“晋人说‘看杀卫玠’,就算卫玠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了。然而世间须眉,又岂能真有这等绝色?”回想当日在断桥初遇白素贞的情景,也是这般风雨同舟,也是这般男女莫辨,更觉悲喜交掺,恍如隔世。
强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斟了杯酒端与“他”,笑道:“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江遥海阔,你我今宵能同船共饮,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在下姓许,双名完兆,字慕白,爱慕的慕,李白的白。不知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免贵姓白,字玉蟾。”白衣人接过酒杯,朝他微微一笑,双眸又转向了远处湖面。
“白玉蟾?”许宣笑道,“这可巧啦!白兄不仅和我那位朋友长相相似,竟也和她一样姓白。不怕你笑话,我这‘慕白’之名,就是为了她而起的。来,来,来!咱们虽是新朋,却胜似故交。许某先干为敬!”仰头遮袖,将酒一饮而尽,又道:“在下初到临安,与兄嫂经营一间药铺,敢问白兄哪里人氏,做何营生?”
“从西域来,做些小买卖。”白玉蟾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似是不胜酒力,蹙起眉尖,轻轻咳嗽了几声,双颊很快又红晕泛起,映着烛光,更增丽色。
许宣每问一句,“她”便极为简短地答上半句,双眸始终凝眺着湖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一艘龙头画舫正朝此处越驶越近,许宣心里一动,莫非“她”在断桥上等的并非自己,而是画舫中人?当下悄悄朝艄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调转船头,朝那画舫迎去。
过不多时,与那龙头画舫相距已不过两三丈远。画舫高阔壮丽,两层舱楼里坐满了人,华灯璀璨,丝竹喧阗。除了数十名歌姬舞女,还有十几个白衣人与八九个华服纱冠的男子,觥筹交错,极是热闹。
临窗的一个锦衣男子听见水声,转过头,脸色一沉,指着篷船艄公骂道:“老不死的,你瞎了眼了么?没瞧见大爷们在这喝酒听曲儿?有多远滚多远,搅了爷的雅兴,把你整船人都沉到湖里喂王八!”
胡三书大怒,便欲起身回骂,许宣摇头使了个眼色,传音道:“租得起这等画舫的,非富即贵。我们如今只是新来的小药铺伙计,无需……”瞥见那锦衣男子色迷迷的猪肝脸,陡然一愣,怒火中烧。
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此人居然是当初对小青、白素贞图谋不轨的纨绔子弟张宗懿!这厮仗着是清河郡王张俊的嫡长孙,横行霸道惯了,当初为了掳夺小青,夜闯慈恩园,若非自己出手相救,早已沦为僵鬼的腹中物。然而这厮竟恩将仇报,反诬许家勾结妖后,谋逆作乱。虽非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却也是必须惩办的帮凶。
那艄公认得这混世魔王,哪敢应嘴,急忙将船摇开。所幸张宗懿喝得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