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曾丹青一概回答为不知道。
才开始,是装不知道,后来,是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听讲,也没有看试题。
吴老师终于不再喊他答题。
他什么都不想做,吃饭,睡觉,教室里坐着,再吃饭,睡觉,教室里坐着,就这么样混日子。
他感觉没有一点方向,更没有一点充实。
他就像个空心的人,没有任何快乐。
这时他也发现,复读班里有很多类似这样混日子的人,有的,已混了好几年。
在复读班混日子,是因为,没有心情读书,又因为,必须读书。
人,许多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见曾丹青苦闷,伍东辉就唆使曾丹青去与对面租房的那两个女生说说话。
曾丹青根本没有心情去说话,况且,他还是不善于与女生说话。
在他心里,还是忘不了小琴。
他在复读部苦苦寻觅着,渴望再次见到小琴,渴望再现“四目相对,凝神相望”。
两个星期过去,那熟悉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
他知道,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一定是读大学去了,她考上了大学,而他没有。
他更加消沉,更加没有见到她的勇气。
他发现伍东辉根本就不想读书。或许不是他不想读书,而是他根本听不懂。
伍东辉高中三年是玩过来的。他跟曾丹青说自己什么都玩过。
那个时候还不流行说玩女人。
曾丹青也没有问他是不是玩过女人,因为在曾丹青心里,女人的概念既强烈又淡薄,不是用来谈论的。迄今为止,他没有跟任何人谈论过任何女人。
他有点奇怪伍东辉为什么自己不去与对面那两女生说话,为什么老是要他去说。
他反正不想去说。
有一段时间,伍东辉常常通宵不归,不知道去了哪里,做什么。然后经常找曾丹青借钱。
曾丹青带的钱不多,借了两次,就没有借给他了。
第二个月月初,曾丹青搬出去,与高中同学曹正午租住在一起。曹正午在文27班。
新租房里,有两张床。后来的几个月,两人都租住在这里。
两个人虽住在一起,爱好却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偶尔说说话,却不怎么多聊。
再后来,他在教室里也很少见到伍东辉。
另有个同学,租住在一个宽敞的套间里。
晚自习后,曾丹青常常去与他们下棋。
象棋,他没有对手。但围棋,他是初学,下不赢他们。
几个人经常下到凌晨二点。
第二天起不来,曾丹青就经常缺席早自习。周老师笑嘻嘻的,温和的跟他说说,他当做耳边风,无所谓的样子。
他完全变了个样子,以前的他,从不违纪,从不厌学。现在,书本都没有打开过。
再一段时间,他厌倦了下棋。
强者还是强者,弱者还是弱者,没意思。
似乎,根本翻不了盘。就像自己,是高考的失败者,就注定是个失败者。
曾丹青觉得,世界就是一个棋盘,没有人能够跳出来。
每个人都是棋子,都以为是自己下自己,横冲直撞(象棋),纵横捭阖(围棋),其实,都是被别人下到那个位置,没有半点自由。
通宵不归,教室里不见人的伍东辉,后来,是被他哥哥从派出所里领回去的。
数年后,从伍东辉口中,他才明白,为什么伍东辉要他去与对面租房的两女生说话,而不是他自己去。此是后话。
自由玩耍的复读生们,其实,并没有过一点真正的自由。
他们玩的,是压抑。